又是没休息好的一夜，李暖洋一早就到了一楼公共区域简易的早餐吧台，选了个窗边的位置，要了杯热的香草拿铁捧着暖手。过了一会，闻到糖霜烘烤后甜腻的香气，又忍不住回头买了一个刚出炉的肉桂卷。
她正对着一只被主人拴在自行车上的萨摩耶大眼瞪小眼，对方对她面前的肉桂卷展现了强烈的兴趣，口水都滴了下来，身后突然传来顾维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暖洋姐，我昨天睡过去了，没看到你的消息。”顾维挠着睡的翘起的头发，满脸不好意思的小跑过来，坐在了她隔壁的位置。
李暖洋转过头来笑了笑，“没事呢，我就怕你饿着了没东西吃。对了，我们今天是要跟医学部的团队一起吃顿饭先了解一下吗？”
顾维点点头，看着肉桂卷吞了口口水，李暖洋切了一半给他，“美国的糕点分量是真大啊，这一个能顶得上我两个拳头大了。”
顾维饿了一天，狼吞虎咽的把半块肉桂卷吃了，又火急火燎的买了个熏肉三明治就着滚烫的热美式咽了下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窗外的大白狗眼看食物凭空消失，落寞的趴了下去。
“小苗说今天晚上吃饭定在了金龙饭店，离这里不远，是家粤菜馆，他怕你吃不惯这边的口味。”看着李暖洋疑惑的神情，顾维补充道，“苗志成是伊森先生的助理，平时有事都是他负责跟我联系。”
“啊，我运气真好，我最喜欢粤菜了，”李暖洋笑眯眯的说，“听说这里的粤菜特别正宗，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师傅过来开店的，保留了最早年的味道，我可太期待了。”
顾维顿了顿，“饭还是可以期待的，但小苗说伊森先生昨晚犯病了，今天恐怕不能出席，让我们先跟团队其他人好好聊聊，社交一下。”
李暖洋讶然，“犯病了？是你之前说的……精神方面的问题吗？”顾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小苗也没有细说，只说伊森先生偶尔会发作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李暖洋安静的点了点头，心想这伊森先生年纪轻轻，竟是如此脆皮，不过又想到他刚硬的脾气，她内心瞬间脑补了一个病弱美人强撑着跟老板叫板的场面，如此巨大的反差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了暖洋姐，小苗说包厢很大，也提前定了很多菜，欢迎你带几个朋友一起来，这样你也会比较自在。反正也就是个私下的局，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怎么轻松怎么来。”
李暖洋想了想，“那我就带梨雨跟她男朋友阿行吧，阿行是医疗设备的工程师，大家应该也会有共同话题。”
对于晚饭的期待让李暖洋中午饭都没吃，硬是饿着肚子撑到了晚上七点的接风宴。包厢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人，李暖洋一一与他们握手，交换名片。她目光环顾了一圈，对着名片一一把团队成员默默记下来。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磨损皮衣皮裤的年轻女子，一双向上挑的凤眼不带一丝情绪，长腿蹬着皮靴半躺在沙发百无聊赖的滑着手机，是首席研究员李曼殊。一名年纪约莫四十岁出头，穿着定制灰蓝色西服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的男子，正跟方梨雨的男友刘天行聊的火热，是临床运营经理祝临冬。一名架着金边细框眼镜，安静坐在桌旁的斯文男人，是药物安全主管章若华。还有一名还没正式开席就开始到处敬酒的人来疯，是法务总监Michael。
金龙饭店的水平果然名不虚传，李暖洋没怎么顾得上说话，埋头苦吃，一道金汤蒸东星斑柳鲜的直掉眉毛，她又连续喝了两碗山药茯苓乳鸽汤，才满足的停下筷子。众人席间喝了不少酒，气氛很快轻松了起来，连一开始一脸冷酷的李曼殊都柔和了不少。苗志成做为主办方的总招待，在一轮轮的敬酒下喝的有些多，笑嘻嘻的向李暖洋问道，“李主任，我听公司的同事说，您一直没有对象，嗝……”
李暖洋轻轻放下高脚杯。顾维眉头轻蹙，拉住苗志成，“你喝多了，别说胡话，李主任也是你能编排的吗？”苗志成贴着顾维的背，锲而不舍的追问，“他们都说您有个忘不掉的人，所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真的吗？”苗志成内心想，他已经是收着说的了，他所听到的传言是李暖洋工作模式跟下班模式完全是两个人，上班温柔下班高冷，据说就是有个死去的白月光卡着她，所以才一直封心锁爱。
原本觥筹交错的酒席突然变得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李暖洋没什么情绪的脸，只能看见她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与眼底的青灰融成一片。方梨雨与刘天行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准备出声转移话题时，包厢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
苗志成看到来人，眨了眨眼，惊讶道，“伊森！你怎么来了！你好点了吗！”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随即摇晃了一下，又被顾维扶着坐了下来。团队的成员纷纷站起来，向那名新客点了点头。
李暖洋是贴着方梨雨坐的，她感觉到方梨雨的身体倏地紧绷了起来，于是疑惑的抬头看向包厢门口。
是昨天街口那个，长着何煦的脸的男人。
李暖洋的视线正好与男人撞上了，她瞳孔一阵紧缩，脸瞬间白了。
男人目光犀利，却瞬间垂下了眼帘，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李暖洋无意识的戳了戳方梨雨，颤声问道，“你看得见那个人吗？门口那个人你能看见吗？不是我的幻觉吧？”
方梨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艰难的挤出一句，“我看见了……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桌边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包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刘天行紧握着拳头，慢慢站了起来，沉声道，“……何煦？”
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只有喝多了的苗志成不明所以，“什么死了？谁死了？何煦是谁啊？”他大步跨过去，搂住男人的肩膀用力拍了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这次项目的医学总监，Ethan Ho，我家的伊森大哥！”
Ethan Ho……所以他是改名字了？移民了？不是死了？
李暖洋呼吸一滞，想起了十年前那个能把人晒化的暑假。那年夏天蝉鸣不绝于耳，燥热的酷暑却捂不化她内心的坚冰。何煦高考后发了高烧，最后一次联系的时候他态度十分恶劣，从此音讯全无。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但在她如坠地狱的时刻，即使知道何煦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也想再见见他。于是她厚着脸皮向刘天行要来了何煦家的地址，一路上她一滴汗也没出，她抱着决心敲响了何煦家小院的门，门过了许久才打开，迎面而来的是被卷入风中的灰烬。她摸了摸扑到脸上的残屑，取下了定睛一看，是没燃尽的一角纸钱，被火舌卷的面目全非。
门是何曦开的。何曦是何煦的弟弟，两人面貌并不十分相像，只有眉眼看得出一点相似之处，倔强的神态倒是如出一辙。何曦双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李暖洋木然的看向小院，小院里正在做法事，临时搭建的棚子传出阵阵念经的吟诵。最外边一对中年男女正围着一个铁皮炉，往里面焚烧着纸钱与元宝。男人面目深沉，眼尾通红，女人哭的直抽气，险些跪倒在地上，被男人一把扶住。
那二人李暖洋是认得的。她在何煦的钱包里见过一张全家福，那是他的父母亲。她目光逡巡了一圈，小院里没有半点何煦的踪迹。法师扣击木鱼的声音宛如敲在她心尖上，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心锤进了谷底。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嗓音问何曦，“……小曦，你哥哥呢？你哥哥在哪里？”
何曦眼红的像能滴出血一般，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略带讥讽的说，“你找他？何煦不在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们送走他了，你走吧。”他往院里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你就别进去看了，看了反而难受。我要去陪着爸爸了，暖洋姐慢走。”
何曦的话把她已经坠入谷底的心敲击成了碎片。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手机没充上电，短信电话都接收不到，最后被有她家钥匙的方梨雨破门而入。方梨雨看着她蜡黄的面色与呆滞的眼神，难受的掉了眼泪，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如实说了。方梨雨面色惨白，马上让刘天行去何煦家看看，何煦家却已经人去楼空，死无对证。
然而现在，何煦站在她面前。她知道不是别人，何煦与她对视过千百回，这眼神她太过熟悉了，就算喝了孟婆汤都不一定能忘。
知道他活着的那个瞬间，李暖洋五味杂陈，那些年被她强行压下的爱恨情仇全都从上了锁的匣子里冲了出来，一时间她竟手足无措。
“伊森”没有回答刘天行的话，他一直沉默的站着。然后突然迈开长腿，往李暖洋的方向走来。方梨雨站了起来，内心摇摆不定，不晓得是该挡在李暖洋身前，还是后退让位。
李暖洋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方梨雨最终僵在了原地，于是男人很快的就走到李暖洋面前。
就在离李暖洋一步的距离，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苗志成很快反应过来，“哥你这是要犯病了……哥！”他声音陡然拔高，男人抬头，深深的看着李暖洋，然后“扑通”一声，面朝下跪倒在了她面前，给她行了个大礼。
“？”
【距离对白月光阴阳怪气还有0.05天】
日更day3[紫心][紫心][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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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白月光他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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