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二位的意思是,这位叫阮棠的道友没有在内院大解,这位女修能够佐证。”
金萧没忍住一声鹅笑。
“……请这位兄台把话说完整,”阮棠已经在棺材里躺了好一会儿了,“我是没有带人在内院大解。”
“好的,”云姥城寨弟子虚心接受屡教不改,“而且根据两位的证词,那位自称阮棠的大解嫌犯很大情况是迎元魔君。”
“……”阮棠累了。
他真的会很感谢迎元。本来他应该在城外追查那个很可能掀起地劫的假冒药仙君,如今却不得不回到云姥城配合调查什么莫名其妙的拉屎事件。
迎元是故意的,他笃定,显然是在倒逼他现身。
阳光过于明媚,心情过于阴暗。
死了挺好的,就是死得不够彻底,下次改进。
“诶,小道友,”金萧笑眯眯地拍了拍那个做记录的年轻弟子,“你认得我吧。”
“……是,金萧道师。”
“一个大解足以出动云姥城寨上下五百弟子去找人吗?还是有什么事是我这个寨主亲传小师妹不能听的?”她搭着阮棠的肩,“我和这位小兄台都不傻,不可能因为这种稀碎的小事陪你们走一趟的。”
阮棠突然又觉得活着有点希望了。
金萧正常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确实。”年轻人蹙眉。现下他们走到临近城门的地方,四周没什么人,他干脆收起了纸笔,开诚布公。
“其实,在今早被大解——”被阮棠瞪了一眼,年轻人讪讪改口,“迎元魔君入侵的前后,我们的寨主忽然失去了联系。”
“……当真?”阮棠一愣。
“其实说白了,我们也原本十分怀疑迎元魔君,毕竟如今道上能与寨主一决高下的也只有迎元魔君,现在听二位道友所言,便更加确信了。”
阮棠听着心里七上八下。
尽管前阵子他躲在客栈听他们还有交流,听上去不像是要下死手的样子,可迎元本就不太正常,那个羽人死而复生,绝非善茬,他又长着一张自己前生的脸,蛊惑迎元那条疯狗做些背信弃义的事儿不还是手到擒来?
“长盈在呢,大师兄应该不至于发那个疯。”金萧却不紧不慢,“莫急,我先问问看。”
说罢她开始捣鼓她那个式盘。不是起卦,是捏了个传讯联络的口诀。
这还是药仙君在世时交给几个弟子的。每个人随身一块传讯玉铃,对应各自的口诀,要联络谁捏个相应的诀。
这块玉铃断断续续改进过好几次,送信、传音、显像都不在话下,甚至还能记录当下的情况,供日后回看,所以基本上被当作弟子们闯祸的记账本来用。
“大师兄和三师兄还真都联系不上……”金萧脸上有些挂不住,那年轻弟子看他们的眼神也越发怀疑,“莫急!莫急!我问问二师兄!”
这次拨倒是拨通了,但是被那边很快挂了。
金萧无语了片刻,二师兄杳春送了段信过来。
「别急,别吵,有人在我头顶拉屎,我要去洗个头,现在不方便接。」
「……不是让你别潜土里睡觉吗!」
「怪我吗!竹深让我看看地脉的问题,我看着看着睡着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阮棠心说,地脉淤积会从皮肤环境渗入,得了病谁给你治,我反正不会。
他腹诽完一抬头,发现金萧举着玉铃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嘀咕出了声。
“……我说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说。”
金萧不置可否地挑眉。但这一来一回显得二人更可疑,那年轻弟子刷啦一下就跟他们拉开了距离,大约是在考虑他们几个合伙绑人的可能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霹雷般的剑光从天而降,救二人于水火之中。
——虽然看到来人的时候,阮棠决定自掐人中自救一下。
“都——闪——开——”
迎元……长着阮棠脸的迎元从天而降,皮糙肉厚的铁脑袋把城门轰塌了半边,自己毫发无损。
他胳肢窝下夹着个长盈,一边哭一边绑腰带。
“师尊!别闹了!我们跟他们道歉,跟他们好好讲不行吗!”
“讲什么讲,道什么歉!在院子里拉屎有什么错,又不是在他们头顶拉屎,别这么小家子气!”
远在不知何处擦拭着头发的老二打了个喷嚏。
“谁大老远跑到寨主内宅、专门给夫人养病的院子里拉屎!”追上的弟子横眉冷目,面色凝重,“逆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别有用心!快把我们寨主交出来!”
“他哪里想这么多啊!”长盈挣扎地哭,“师尊他就是纯狗啊——!!”
为首的那弟子终究还是年轻,哪管得了这些,招呼同门们就要列阵,却定睛一看,发现眼前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冷不丁有些僵在了那里。
“变回去。”阮棠指着他的鼻子,“别逼我现在打你。”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迎元抹了把脸露出原本的模样,“你想好了,准备拜我为师了?”
“迎元魔君!!最高警戒——列阵,齐剑!”周围的弟子倒抽一口冷气,立刻将这几人团团包围。
阮棠充耳不闻,“你对云姥城寨主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迎元一脸无辜,“做了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周围又是齐齐的倒抽冷气声,那剑光冷涔涔地就指着几人的脖子,就差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把人都捅成筛子。
“不是,大师兄,你没必要自暴自弃的啊。”金萧也难得有点急了,“你没见过三师兄就说没见过。”
“嗯?”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我见过啊。”
“…………………………”
金萧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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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元说不清他跟竹深的关系,阮棠解释不清迎元和他的关系,金萧解释不清自己和所有人的关系。最终,除了被单独带走的长盈,三人手拉手齐齐进了城寨的天牢。
天牢坐落云姥城东,城寨之外,高山之巅。
一间木屋独垂崖壁之外,除了唯一的出入口,无论从哪儿逃都是万丈深渊,在法器与剑都被没收的当下,那可真是穷途末路。
迎元魔君被浅浅尊重了一下,多加了一道铁栅栏跟阮棠和金萧的牢房隔开。他靠在栅栏那边再三问阮棠要不要拜他为师,被金萧一脚踹了回去。
铁栅栏咣当咣当响,阮棠被眼前这烂摊子烦得长长叹了口气。
竹深究竟去了哪儿?迎元这话说得暧昧不清,这事儿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有长盈的关系在,大师兄不会干那种事儿的。”金萧像是看出了疑虑,“放心吧,过会儿竹深就能来救咱们了。”
“……长盈是?”
“诶,”金萧勾肩搭背地搂着他说小话,却答非所问,“我三师兄跟他夫人关系不太好,但他又不想吵架,一有事儿就离家出走,这都数不清第几次了,我们早就习惯了。”
……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阮棠心中稍稍安稳,看着金萧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笑眯眯地看他,笑得像个小狐狸。
“你这是也被关过?”
“关过倒是没有,”金萧摇头,“但我师尊死的那晚让我把他锁院子里,他没赶上救人,结果他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天牢一百年!一百年!我既要劝嫂子别离又要来劝他别自闭,跑天牢跟回家一样!”
阮棠就快要张口说对不起了,话到嘴边溜了一圈觉得有点着凉,吞回去的时候吓得个透心凉。
要完,死小孩儿已经在故意套话了。
“是啊,后来你们达成共识的方式就是每隔十年通缉我一次。”迎元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二人之间,“要点脸吧。”
“你怎么出来的——”阮棠吓了一跳,发现他把铁栅栏拗了个洞,自己把头伸了过来。
……竹深你天牢这种稀烂工事能关住谁啊?关君子不关小人是吧?
“怎么,谁还能有你不要脸。”金萧挑眉,揽过阮棠的肩膀,“我跟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你边上呆着去。”
阮棠被她摇得眼晕,“慢点……”
“哎哟喂你还一见如故,你怎么不跟隔壁癞麻子一见如故,看上人家脸了直说,别跟上次一样拐到床上把人吓哭,又得哄一夜。”
“等会儿……”
“哟哟哟哟谁醋罐子打翻了,我没听错吧大师兄?你不是喜欢师尊?你要不喜欢了那就轮到我咯?”
“我……”
“放你口口口的狗屁——!”提到师尊迎元就发疯,把铁栅栏摇得尖叫,“你敢跟我争?我敢吃他的屎!你敢吗?”
夹在二人中间的流心阮棠忍无可忍,抬手一个巴掌甩在那张口出狂言的嘴上。
“会不会说人话,再敢满嘴喷粪我送你上天!”
他听见金萧在旁边默默感叹了一句我靠,转过头也没准备放过她。
“你女的我不动手,你自己来,年纪轻轻行为如此轻佻,没规没矩,你师尊就是这么教你的!?”
金萧又讷讷一句我靠,眼珠子在阮棠和迎元之间来回转着。
阮棠已经不想管她猜了多少。他头疼,他要气死过去了,五百年不管这些死小孩一个个无法无天。女的欠风流债,男的到处拉屎——行行行,好好好,精神好得很啊!
“哎,怎么手下留情呢, ”迎元坏笑地撸起袖子,“我来吧,公平一点。”
金萧跳起来指着栏杆里那颗脑袋,“你口口的敢打我我就口口口——”
“说脏话,掌嘴。”阮棠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迎元这狗闻言可来劲了,哗啦一声把铁栏杆连根拔起,追着金萧就往上冲。金萧那堂堂八尺五的妙龄少女,雌鹰中的雌鹰,不遑多让一个断子绝孙扫堂腿,直逼要害。
两个人在不大的牢房里鸡飞狗跳,一个好端端的天牢给他们闹成了比武擂台,在万丈悬崖上摇摇欲坠。
阮棠霎时又后悔起来,一条狗就够吵了,两条直接超级加倍,他还不如自己掌自己嘴直接原地昏迷,何尝不算一种自我救赎。
竹深啊,竹深你在哪儿,救救我救救我——
就在阮棠和这间小屋都快忍耐到极限的时候,两道铃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同时响起。
——传讯玉铃!莫不是竹深来消息了?
打闹暂停,两人纷纷拿出玉铃来。
圆形的铃铛上印出一道显像法阵,包裹着虚像蓦然腾在半空,两人面前似乎是同一道虚像,都显出竹深疲惫的脸来。
见着久久未现身的竹深,阮棠都松了口气,殊不知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这是一条求救音讯,我被不知何人袭击了……无论你们谁收到这条音讯,请来救我。”
竹深的脸贴得很近,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防周围的什么。
“我无法辨别我身处的位置,连是否在云姥城都不清楚,只知道袭击我的人有浓重地脉侵袭的气息。我会坚持到你们来救我,我——”
鲜血从他口中呛出,他张了张嘴,终是咽下没说完的话,摊开掌心,小心翼翼无声地向众人展示仅剩的线索。
那是一柄短刃,鲜红的刀柄彰显着法器的价值非凡,并非随处可见,而好巧不巧,在场就有人很喜欢这套佩剑,特地找工匠找了最鲜艳的红砂石精心打磨。
金萧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将目光转向迎元。
这把剑是迎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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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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