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日子比想象中要无聊,同时天气倒是一天比一天热。
这天是难得的阴天,钟溯闲着无事开始捣鼓屋子里那台小小的彩色电视。
他打开电视,一边调频道一边摆弄电视的天线,嘟囔道:“怎么雪花这么多啊,这破电视的天线要换了。”
谌桓坐在沙发上,大喇喇地把手搭在扶手,他一边看钟溯忙活一边悠悠地抽烟,说:“那我们明天去便利店看看有没有天线卖?”
“行,反正厨房里的米快见底了,烟也没剩下几包,我们可以顺道补点货。”钟溯说着,用力拍上电视机外壳,屏幕上的雪花猛地一闪,虽然还有不少噪点,但画面总算勉强清晰起来。
屏幕上,当红电视剧演员的念白夹杂着电流声断续传出,配合夸张的表情,轻快又诙谐。
钟溯挤到谌桓身边坐下,窄小的沙发没多少空间,两人的肩膀紧挨着,说:“明天出去,再顺便看看岛上有没有音像店,说不定能淘到新出的片子。”
因为在福利院里度过的贫瘠岁月中,只有逢年过节时会放映的电影才能给钟溯带来些许乐趣。
所以习惯成自然,长大后的他也就喜欢上了看电影,无论什么类型的影片都来者不拒。
谌桓轻易就看透钟溯的心理,手掌覆上他的后脑勺,指腹顺着发根来回摩挲,像在安抚一只淋雨的幼猫,嘴角噙笑道:“小可怜,乖,叫声哥哥来听,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什——谌桓,你是真想死了。”钟溯太阳穴突突一跳,谌桓明知道他最不喜欢别人拿逗弄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扑上去,一下先压住谌桓的手,整个人跨坐在黑皮青年的身上,俯视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哥哥?嗯?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缺个弟弟。”
“本来不缺的,见到你就缺了。”谌桓反扣住钟溯的手,死不悔改地继续说。
两人正闹着,不小心压到遥控器,电视跳转到气象频道,坐在云图前的女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播报道:“各位观众,现在插播一条台风特别消息,天文台正式发出9号暴风信号——”
“热带风暴‘天蝎’正持续逼近本港,预计傍晚时分在以南30公里掠过。请市民们做好放风措施,不要靠近窗户、水边等有风险的地方……”
这条新闻刚结束没多久,小屋的窗外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摔落声。
钟溯和谌桓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钟溯快步走到窗边探头下望——十数片瓦片被风刮到地上,摔得粉碎。
“谌桓,过来看看。”钟溯指向上方的屋顶,那里缺了几块青瓦,露出一道狭长的空隙。
“看来我们得补屋顶了。”
“这种时候?”谌桓看一眼缝隙,天光恰好从缝隙穿过,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光斑。
眼看台风即将过境,雨水毫无疑问会从这道缝隙直接灌进屋子里。
他按了按后颈,接受了:“行吧,这个房子里有补屋顶的东西吗?”
钟溯:“如果我没记错,院子角落里有一张盖在水缸上的大塑料布,可以暂时拿它遮住破口。”
“趁台风还没来,我们动作快点应该弄得完。”
两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钟溯一把扯下院里那张塑料布,扬起些许尘埃。他扫了眼水缸,太久没人用已经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绿得发暗。
谌桓则是把梯子搬来了,虽然阶梯有几节生锈了,但用力掰时并不会松动,人能稳稳当当站在上面。
“我上去铺塑料布,你在底下扶着梯子。”谌桓嘱咐了钟溯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就往上爬了。
钟溯连忙稳住梯身,说:“小心点。”
天色一眨眼就阴沉下来,台风来临,刮起强烈的大风,裹挟着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屋顶上,十几块被吹开的瓦片可怜巴巴地乱翘,露出黑洞洞的缝隙,雨水顺着缝往里灌。
谌桓猛地展开塑料布,盖住那缝隙抄起几块的瓦片压住边缘。雨点打塑料布上噼啪作响,那块塑料布像一头不肯驯服的野兽,一点也不服输。
“草!”谌桓皱着眉低低骂了一句,一手紧紧拽着膜布余下的部分,绕着横梁飞快缠了七八圈。
暴雨呛得人喘不过气,他试图把塑料布的两端捻成一股细绳,牢牢绑在一起,固定在狂风肆虐的屋顶上。
梯子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打着滑,随着梯上人的动作不住晃动。钟溯仰起脸,豆大的雨滴砸得他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
他朝上面大喊道:“谌桓,能行吗?不行也先下来吧,风太大了,太危险了!”
谌桓的身影在雨雾中很朦胧,他似乎听到了钟溯的话,顿了顿,弯下身,作出要下梯的姿势。
突然,一阵飓风吹起,把屋顶两块松动了的瓦片吹起。
钟溯眼睁睁看着那两块碎瓦片像被无形的手掷出,重重砸在谌桓肩头——
谌桓整个人一震,抓握的手松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坠向地面。
“谌桓!”
“嗬呃——”谌桓摔到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靠,你摔哪了?”钟溯急切地上前察看谌桓的情况,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对方的手臂,突然被一把攥住。
下一秒,他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谌桓带着笑意的表情映入眼帘,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兴味,露出尖尖的鲨鱼齿:“吓到了?”
他扣住钟溯的腕骨,狡黠地捏了捏,按住脉搏,像在无声宣告“我抓到你了”。
钟溯愣了一下,才注意到黑皮青年身下的泥土松软,再加上吸附了不少雨水,人摔在上面就像摔在海绵上,并无大碍。悬着的心刚落回实处,火气就蹭地冒了上来。
“你几岁了?”钟溯嘴角绷成冷硬的直线,一把将谌桓从地上拽起来,声音冷得能掉冰碴:“还玩这种幼稚把戏。”
他箍着谌桓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往屋里扯:“进屋再说,我要检查你后脑勺有没有撞伤。”
木门哐当一声合拢,将狂风暴雨隔绝在外。钟溯把窗户都关上,屋内骤然安静不少,两人湿重的呼吸声和雨水滴落的轻响格外明显。
“坐正了,头抬起来。”钟溯把谌桓按在椅子上,二话不说就撩起他后脑的头发。短且偏硬的发丝从指尖划过,蹭得有些发痒。
他仔细地摸索着每一寸头皮,没有肿块,也没有任何伤口。
谌桓半眯着眼睛,像匹被捋毛得舒服到懒洋洋打瞌睡的黑豹,直到钟溯的手停下来,他才歪过头,语气里带着点儿意犹未尽:“检查完了吗?溯儿,你手指凉凉的,挠得人怪舒服的。”
钟溯脸色依旧不好看,语气紧绷地说:“谌桓,你为什么不听劝下来?这次走运没受伤。但下次呢?你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出事。”
“……最亲近?”谌桓尾音上扬。
他轻轻咧开尖牙,露出一个危险又克制的笑,说:“溯儿,你说话真好听。早知道我就应该买个录音机,把你的话录下来循环播放。”
“或者你天天跟我重复也行——应该说,那样再好不过了。”
面对谌桓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钟溯气急反笑,锤了一下谌桓的肩膀:“我跟你说正经的,少岔开话题。”
“既然没事,就跟我拿水盆接水,再这样下去,屋里都要被雨水淹成水帘洞了。”
塑料膜只能挡住大部分水,但仍有一些雨水从边缘缝隙不断渗入。
钟溯将一个大塑料盆摆在漏水最严重的地方,连成线的水滴立刻在盆底敲出急促的节奏。
屋子的客厅好几处都漏水严重,潮湿得没法待人。他们只能退到卧室里,坐到床上,彼此挨靠在一起,听着滴答的雨水敲击声和狂风呼啸声过了一夜。
……
第二天一早,天空清澈如明镜,气温也凉爽了很多,就好像一场暴风雨把闷热又粘腻的空气都裹挟卷走了。
钟溯端着接了半夜雨水、沉甸甸的水盆走出门,看见院子一片狼藉,杂物东倒西歪,多出很多被台风刮过来的垃圾。
角落里那口青苔斑驳的水缸已经盛满水,浑浊的水面漂浮着几个塑料袋。
钟溯的太阳穴一抽抽地疼,他揉着发疼的额角:“真是乱七八糟。”
他把水盆里的水倒掉,再走到大缸前,打算先刷洗干净缸里的青苔,然后再对院子进行大清扫。
蓦地,一阵水花从水缸里溅出来,直接拍在他脸上。
“哈,什么东西?”钟溯抹掉脸上水渍,定睛一看,只见一尾灰扑扑的草鱼正在缸底游曳。
“谌桓,你快过来看,院子的水缸里莫名其妙多了条鱼,好像是台风刮来的。”
谌桓听见了喊声,走出来:“鱼从天上掉下来?什么玩意儿?”
当他看到那条优哉游哉地在缸底游的鱼也一时失语。
谌桓眉梢微扬,漫不经心地看向钟溯,说:“估计是被风从附近鱼塘卷了过来。我们要拿它怎么办,清蒸了它?”
钟溯:“你会杀鱼吗?”
谌桓:“不会。”
钟溯无语,他看了看那条还不知道自己的鱼生正在菜刀和蒸锅的跟前徘徊,仍旧悠闲地吐泡泡的鱼。
他说:“我也不会杀鱼。算了,也不缺一口吃的,就先留着它吧。”
两人都对这条鱼束手无策,最后给它取了个“憨仔”的名字,准备养起来。
“从鱼塘刮进这个水缸,鱼生也没什么飞跃,”谌桓轻笑一声,“真是够憨的。”
毕竟他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等他们走了,这条鱼多半活不长。
钟溯拨了拨水,原本平静的水面荡漾起些许涟漪,那条叫“憨仔”小草鱼却毫无察觉,尾巴闲适地一摆,钻入了水光深处。
写这一章时正好外边也刮起大风、下大雨,感觉非常应景,很轻易就能够想象出文中那种湿润黏热、泛着淡淡水腥味的暴雨天,莫名觉得很适合溯儿和谌哥,所以写的时候非常开心和顺利。[彩虹屁]
真的很喜欢描写一些比较浓烈的感情,私心里觉得夏天是最爱情的季节,因为湿热的体温和黏黏的汗水,有着一点鲜血的香味,以及其带来的焦灼感,就让这个时节的爱情总是显得那么的璀璨又火热。[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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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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