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弄,随着太阳西沉,最后一丝光亮也被远处高耸的地标吞噬。浓稠的黑暗让其他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酸臭,和一种甜腥的铁锈气味。
阿朱扬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头皮快要被撕扯下来,那只揪住他头发的手白皙修长,挽起的黑色衬衫袖口整齐,只有一根青筋从手肘处一路梗起,彰显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鞋底在湿滑肮脏的地面上摩擦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试图反抗,立刻对上一双充满东方韵味的眼睛,墨黑色,眼尾上挑,淬了冰一样。
他看到那双眼微微眯起,然后,缓缓的弯了弯。
一股强烈的恐惧淹没了他,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然而一切都太晚了,他被猛然按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头部撞击的力道让他视线模糊,想要呕吐,脸被尖头的皮鞋底踩住,反复捻磨,挤压着喉管里最后一点空气。
阿朱扬像条脱了水的鱼,只能发出嚯嚯的声响,连成句的话都无法说出了。
“我……我们道歉……”阿俊趴伏在地上,忍着肋骨的剧痛楚,用变了调的声音哀求。
柏川像是没听见,他揪着阿朱扬的头发,像拖着一件垃圾一样,将他扔向了另一侧。
那里,横着摆放着几个大型垃圾箱,成堆的垃圾山一样漫了出来。
阿俊看着男人朝他走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男人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住脚步,黑暗中窜起一抹微弱的火光,映亮了男人的轮廓,深邃、冷硬。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阿俊。那双眼里不是愤怒,而是更加冰冷刺骨的——漠然。
阿俊明白,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我会给教授写邮件,解释清楚,是阿朱扬先发表了种族歧视的言论,还、还有,秋的部分他完成的很好。”
“然后呢?”男人声音低沉,像蛇吐出的信子。
“不要太过分,你这个卑劣的、没有信仰的华国人,这里是啊美利坚,是法治的国度,不是你们肮脏的华国……”
“是么?”
阿俊看着男人极淡地勾了一下嘴角,那笑里没有半丝温度。
“你是指,即使在这里杀了你们,只需要足够的钱就能请到最好的律师团帮我摆平一切的……国度吗?”
“相信我,我恰好非常、非常富有。”
阿俊瞳孔皱缩,大吼道:“闭嘴!”
“阿朱扬,闭嘴!”
男人走向阿朱扬的脚步终于停住,阿俊连忙道:“我、我现在就写邮件解释,而且,而且我们会申请退学,永远不再回来。”
柏川从阿朱扬口袋里掏出手机,扔到阿俊身上:“写。”
……
“写好了。”阿俊忐忑的举起手机。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发。”
“发了,我……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男人后退半步,长腿微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又点燃了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幽暗的巷子里明灭,映照着他带伤的侧脸和毫无波澜的浓黑眼眸。
阿俊扶起阿朱扬,相携着,一跛一拐的朝巷子口走去。
“阿朱扬?你们……被打劫了吗?”阮秋震惊的看着狼狈的两人。
James拍了拍阮秋的肩:“你们的事晚点再说,先送他们去医院。”
这条小巷就在阿朱扬和阿俊住处的隔壁,James稍作打听知道他们回宿舍了,于是带着阮秋找了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报警吗?”James又问了一遍。
阿俊深深看了阮秋一眼,看的阮秋莫名其妙。
“只有你们两个吗?”
“是。我是为了秋和你们小组的事过来的。”
阿俊点了点头:“那就不用报警了,麻烦送我们去医院。”
阮秋见状连忙跟着,阿朱扬被鲜血糊住的左眼忽然瞪向他:“够了,离我们远一点!”
James不悦的皱眉:“阿朱扬,注意你的态度,秋不是你的出气筒。”
“但他就是幕后黑手!”
James更加不赞同了:“秋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就是最好的证人,他绝对与这件事无关,请停止迁怒的行为。”
阿俊眸光闪烁不定,最终叹了口气,对阮秋道:“很抱歉将你踢出组,我想我们已经学到了教训,那么就在这里道别吧。”
阮秋目送着他们上了James的车,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忽然,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啪嗒啪嗒,极有规律。
那人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阮秋的心尖上。
阮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一个颀长的人影,踏着稀薄的光亮,缓缓从深巷里走了出来。
“柏……川?!”
阮秋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柏川额前黑发被汗水和不知是谁的血濡湿,散乱的搭在眉骨上。唇角破裂,发着暗红色,下颌和颧骨上都有同样血色的擦痕,最刺眼的,是眉骨上方那道不算深,却不断渗出细小血珠的划伤。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头,袖口卷起的小臂、指关节破了皮。鲜红在冷白皮肤的映衬下,变得格外狰狞。
柏川抬眸,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有明显的情绪翻涌,但很快就又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淡淡的疲倦,还有意思尚未完全褪去的戾气。
离得近了,阮秋嗅到了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烟草、血腥还有巷子里的霉味的复杂气息。
并不好闻,却让眼前荒谬的一幕变成现实。
阮秋在这一刻猛地伸出手,他不知身体里哪里涌出的力气,摁在柏川的胸口上,不管不顾的将他摁回巷子里,后背咚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疼……吗?”他的喉咙堵的慌,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阵酸涩热意,“回答我!你疼不疼?”
“感觉不到。”柏川的声音因为之前的消耗而有些低哑,还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肾上腺素分泌的作用。”
“我让你这么做了吗?你是不是发疯?!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你知道他们是可能有枪的吗?!”
摁在胸口的指尖微微发抖,和它的主人一样,质问都带着委屈和不安。
柏川凝视着阮秋泛红的眼眶,反手握住他微颤的手,收紧。
低声安抚:“没事了。”
然而尾音还未落下,阮秋就甩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不需要你出手。”刚刚那双还盛着担忧的眼睛,此刻变得冰冷。
柏川定定打量着,冷笑:“不需要?那是谁昨晚窝在我怀里哭?”
“我喝醉了!”阮秋几乎是吼了出来,眼圈再次泛红,既是后怕,也是气恼。
柏川会为了他喜欢吃一道菜反复练习,会背他,会照顾发烧的他,会冷着脸鼓励他,会……但那都是工作,是从不跨过理性边界的取悦雇主。
唯独这一次,柏川的行为,完全无法用理性解释。
而他,看到的第一反应不是被隐瞒的愤怒,也不是被保护的感动,而是害怕和心疼。
害怕柏川会被从他身边抓走,心疼柏川满身的伤。
他被这个认知吓到了。
柏川这么做的原因,他心疼的原因,不论哪一个都让他胆怯的不敢去触及。
他还没忘记雇佣柏川是始于一场报复。
所以,他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喝醉了,并没有向你求救。”阮秋盯着鞋尖,“如果是林予安出现,我也会借他的肩膀靠着哭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找回某种底气,声音生硬地说:“而且……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我已经找了James,他和我一起过来的,我们正要找阿朱扬他们……”
“James?”
如果阮秋这时抬起头,就会看到柏川素来平静的脸因为嫉妒而扭曲,刚刚平息下去的戾气,以一种更恐怖的速度重新聚集,眼底的疲惫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深沉的情绪。
深不见底。
“James是我的学长,他说可以帮到我。所以,我本就不需要你这么做!”阮秋舔了舔唇,终究是觉得过了,小声补充,“我也不想看你受伤……毕竟,你是我请的……你有问题,我是要负责的……”
下巴被捏住了,强行抬起,阮秋错愕的忘了继续说下去,微张着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柏川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阮秋脸上:“阮秋,你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插手了?”
那是一种精心圈养的宝贝即将脱离掌控的恐慌,是领地被侵/犯的愤怒。这种认知像毒火一样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明明就快成功了不是么?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阮秋的身边只有他能依靠,只能看到他,也只能喜欢他,只属于他。
他的指腹用力擦过阮秋柔软的下唇,动作带着惩/戒的意味,眼神幽暗如同旋涡。
“告诉我,阮秋。你需要求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为什么不是我?”
小川川也是个没有安全感扭曲的爪娃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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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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