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北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
姜时愿背上早已被汗水浸透,浅白色的长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烦躁的湿腻感。
她站在玄关处,打量着所谓的“新家”。
眼中一片寂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窗外树上那永不停歇的蝉鸣,尖锐、密集,像无数根细针,执拗地要刺穿人的耳膜,钻进大脑里最脆弱的神经。
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家。
“时愿,你看,这间朝南,采光多好。”母亲宋清书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那扇被阳光照得发白的落地窗,“以后你在这里学习,累了就看看外面,心情都能变好。”
姜时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光线太过刺眼,晃得她眼睛发酸,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和在其中飞舞的尘埃。
那些微小的颗粒,在光柱里漫无目的地沉浮,像极了被抛弃的自己。
“嗯,挺好的。”她轻声回答,嘴角牵起一个温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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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没考上实验中学。父亲姜远山在饭桌上摔了筷子,说她“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转头却用更温柔的语气问姜时愿:“你一个人住校,能照顾好自己吧?”那语气像在哄一只即将被遗弃的猫。
她对这种语气再熟悉不过,只有需要自己妥协的时刻父亲才会用彷佛是温柔关照的态度对待她,大多时候父亲是淡漠的。
姜时愿点头,笑得乖巧:“能的。”
自己知道这个时候是要笑的。抑郁症教会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正常”。
第二件事是——永远不要奢求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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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被体温焐化的巧克力,剥开锡纸,递到她嘴边:“先垫垫,等搬完家妈给你煮绿豆汤。”
姜时愿张嘴含住,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这种甜腻的味道一贯是妹妹喜欢吃的。
她想起上周复诊时,医生把病历单推过来,说:“药物只能控制症状,真正加重病人病因的来源在环境。”当时她盯着“重性抑郁障碍”五个字,忽然很想笑——加重了啊...可是她的父母好像已经习惯了...习惯她的异常。
“你爸……他就是嘴硬。”母亲把书箱摞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我知道。”姜时愿轻声回应,像在回答母亲,又像在回答自己。
她知道,她都知道。
父亲为什么厌恶她——因为她是个异类,先天感知不到情绪的她没办法回应正常人的期许。
爷爷认定她是瘟神,接近她的人会变得和她一样不幸,父亲认定这种阴郁的性格是会“传染”给家庭的负能量,必须隔绝出去。
妹妹不一样。她爱笑,爱撒娇,会在父亲下班回家时扑上去喊“爸爸最好了”,像一团明亮的小火焰,烧得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围着她转。
而姜时愿只会坐在书桌前,把一道数学题解出四种解法,然后听着父亲在客厅对亲戚说:“女孩子太聪明有什么用?性格怪,整天死气沉沉的,不如小悦的。”
姜时悦,自己的亲生妹妹。人如其名,永远充满喜悦和活力。她成绩平平,没能考上这所全市闻名的实验中学,但父母并不在意。父亲会笑着揉她的头发,说“我们家小悦健康快乐就好”,母亲则会给她端上切好的水果,眼神里满是宠溺。
自己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结果却是,全家开会决定,为了让她更方便地上学,也为了“锻炼她的独立能力”,让她一个人搬出来住。
这个距离实验中学步行仅十分钟的一居室,是她用优异成绩换来的“奖励”——一个流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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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时愿垂下眼,默默地将一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里面是她一本本码放整齐的书。
“妈,我自己来就行,您去客厅歇会儿吧,天太热了。”时愿把书拿出来,摞在地上。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镇定。
“没事,妈帮你。”宋清书蹲下来,拿起一本书,却在看到封皮时愣了一下。那是一本达尔文手稿的精装书,厚重而深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这孩子,还是喜欢看这些……时悦就从来不碰,她就喜欢看那些漫画,画得花里胡哨的。”
话里无意的对比,像一根微小的刺,轻轻扎进姜时愿的心里。她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沉默地搬书。
房间里的空气因为两个人的沉默,愈发显得焦灼。
宋清书不自然地开口:“我去帮你检查下门锁的情况,自己住一定要注意安全。”
姜时愿没有回应她。
每当陷入沉默的时候,宋清书总是适宜地转移话题,彷佛刚才的沉默再正常不过。这个家还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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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书开门站在玄关处,她知道门锁是好的。自己早就检察过,一把崭新的电子锁。这里是学区房且还是高档小区,治安没有问题。
她只是有些时候不知道怎么面对女儿。
逃避是一种本能。离开女儿的时候,心里那种丝丝麻麻的疼痛可以得到些许的缓解。
自己是医生,在医院接触过很多人。那些悲伤的、高兴的、害怕的情绪她都见过,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她没法理解。
时愿对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反应,那些正常的情绪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从不显现。
她清楚地记得在时愿五岁时,外婆病逝。她在灵堂上哭得泣不成声,时愿的一句话却让自己坠入冰窟。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泣?大家为什么这么伤心?”女儿奶声奶气的,像个事不关己的看客,满是不解。
那可是照顾她、陪伴她五年的亲人啊!
很久之后,宋清书终于明白自己的孩子感知不到常人情绪。
她接受不了!为此努力地用尽各种方法把时愿变成一个正常人。
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自己不得不接受女儿是个异类。
渐渐地自己找到了方法,那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许这样才能够维持这个家岌岌可危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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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宋清书从回忆中抽离抽离出来,她本能地望向电梯口,未曾想对方也似是有感应地朝这边看过来。
此人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配着一双小高跟鞋。显得格外英气。
察觉这样或许不礼貌,宋清书连忙移开视线。
“清书?是你吗?”那人直接道出了宋清书的名字,匆匆移上前来。
宋清书看着眼前人的面貌,脑海中陷入了回忆。
“我是红梅啊!你高中时候我还救过你呢!”
这句话一出,宋清书便记起来眼前这个笑意盎然的女人是谁了。
杨红梅,她的高中同学。
宋清书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孩,长得温柔白净。这气质遭到很多男孩的骚扰。自从杨红梅救下放学路上被围堵的清书后,两人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不怪这护花使者的角色落到杨红梅身上,北方姑娘特有的热情加上跆拳道黑带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年,宋清书一直把重心放在家庭上,很少出席同学聚会。慢慢地退出了交友圈。两人本就亲近,如今多年再见,话匣子全打开了。
两人聊的热切,姜时愿很久没看见宋清书这么开心了。
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眼朝着玄关处望去,便对上了一双美艳的眼睛。
“清书,这就是你的女儿吗?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水汪汪的杏眼看着真想让人保护。”
杨红梅说的没错,姜时愿几乎继承了她母亲所有的优点,白皙的小脸,齐刘海,杏眼,小翘鼻,粉色的樱桃小嘴。加上她那望不见底的黑眸,妥妥地小白花长相非常惹人怜爱。
可宋清书知道,这样美好的外表下却是极致的冷漠与淡然。
姜时愿长到现在早就通过观察完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社会化程序。
这是母亲的朋友,现在她应该微笑并且问好。即使她丝毫感受不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妇人的开心。
“微笑”只是这个时候她告诉自己该完成的指令罢了,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奇怪,为了不让妈妈害怕。
真好啊,真可爱啊!要是自己生的也是女孩就好了。不过,让小愿嫁过来自己不就有女儿了吗!
杨红梅想入非非,甚至连两人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不行!自己得让自家那臭小子回来。杨红梅一拍脑袋,掏出手机眉毛一拧,声音也不似刚才温柔,大声道:臭小子在哪?赶紧回家,来对门见人!
在宋青书惊讶的目光中笑道:对了小书,我有个儿子,跟小愿一般大。都在实验,没准他两还是一个班的呢!
宋清书暗自感概这么多年来红梅这性子没变的同时又很欣慰,这样时愿在这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姜时愿则是疑惑怎么能够有人情绪转换的这样快。
不怪姜时愿震惊,她家里宋清书常年都是温温柔柔的,父亲则是几乎不怎么说话,妹妹在宠爱中长大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她很少见到情绪起伏变化这么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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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一阵儿的敲门声响起,急促又快速。
来人似乎很不耐烦却还是敲了三下,只能说是有礼貌,但不多。
姜时愿很乖巧的起身去开门,只见来人很高,因为逆光,他整个人都站在光里面。
姜时愿心下一动。
是站在光里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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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复仇倒计时*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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