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宗的演武场被朝阳染成金色时，早已是人声鼎沸。宗门小比三年一度，不仅是内门弟子争夺资源的关键，更是各峰师尊挑选核心弟子的契机。厉血河站在外围，粗布劲装在锦衣华服的弟子中格外显眼，引来无数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看，那就是杂役房上来的厉血河吧？听说连炼气期都没到，也敢参加小比？”
“嘘，小声点，他可是枫师尊的记名弟子，说不定有什么奇遇呢。”
“奇遇？我看是异想天开！筑基初阶敢挑战炼气巅峰，简直是找死！”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厉血河耳中，他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场中央的试剑石上。那是一块三丈高的玄铁石，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最低处的痕迹是十年前一位金丹长老留下的，至今无人能及。
“下一场，厉血河，对阵王浩。”执事长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王浩是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炼气九层巅峰，据说已半步踏入筑基，此刻正把玩着手中的精钢剑，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厉师弟，我劝你还是弃权吧，免得伤了筋骨，辜负了枫师尊的期望。”
厉血河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腰间的铁剑。这柄剑是诸葛枫所赐，虽非灵器，却被他用帝王内息温养了数月，隐隐有了一丝灵性。
“哼，不知死活。”王浩冷哼一声，率先出手。他的剑招迅捷狠辣，带着炼气期巅峰的灵力威压，直指厉血河面门。
场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都以为厉血河会被一剑秒杀。然而，厉血河脚下步伐微动，看似缓慢，却精准避开了王浩的剑尖，同时手中铁剑顺势上挑，竟是一招极其基础的“拨云见日”。
“咦？”诸葛枫坐在观赛席的角落，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他今日换了月白长袍，腰间系着一枚羊脂玉扳指，温润的玉色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厉血河的步法太奇怪了，看似杂乱无章，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甚至隐隐形成某种阵型。王浩的剑招越来越快，剑气纵横，却始终无法碰到厉血河分毫，反而自己的气息渐渐紊乱。
“这是什么步法？”
“像……像排兵布阵一样！”
“胡说八道，这是剑术比试，又不是战场！”
议论声中，厉血河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前世身为帝王，他虽不通修真，却深谙兵法战阵之道。此刻面对王浩的猛攻，他下意识地将帝王战阵的步法融入剑招，每一次移动都暗合九宫八卦之位，竟硬生生在剑招密集的攻击中开辟出一片空间。
“够了！”王浩怒吼一声，灵力暴涨，剑身泛起青芒，显然动用了压箱底的绝技“青风十三式”。十三道剑影同时刺向厉血河周身大穴，密不透风，势要一击制敌。
就在此时，厉血河眼中寒光爆射，前世沙场杀伐的本能被激发。他不再避让，铁剑猛地挥出，不是什么精妙剑招，而是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直劈王浩面门。
“铛铛铛——”
十三道剑影瞬间被劈散，王浩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虎口瞬间震裂，精钢剑“哐当”落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厉血河，对方的剑势明明简单粗暴，却带着一种让他心悸的杀伐之气，仿佛眼前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这……这是帝王战阵的杀伐之气！”诸葛枫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裂开，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厉血河，眼中翻涌着震惊与痛苦。
“破！”厉血河低喝一声，铁剑余势不减，竟直直劈向旁边的试剑石。
“不——！”执事长老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轰——”
一声巨响，试剑石上竟被劈出一道寸许深的剑痕，碎石飞溅，尘土弥漫。整个演武场瞬间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又看看手持铁剑、气息略显紊乱的厉血河。
筑基初阶，劈开玄铁试剑石？这怎么可能！
厉血河握着铁剑的手微微颤抖，体内灵气几乎耗尽，识海深处传来阵阵刺痛，掌心的茧纹又开始发烫。他看着试剑石上的剑痕，也有些惊讶——刚才那一击，他似乎动用了一丝前世的帝王威压，竟有如此威力。
“你……”王浩指着厉血河，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能恨恨地跺脚离去。
场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议论声，看向厉血河的目光再也没有了轻蔑，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敬畏。
“天啊，他真的做到了！”
“这还是那个病秧子吗？简直是战神转世！”
“看来枫师尊果然没看错人！”
唯有诸葛枫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他悄悄用袖子擦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碎裂的玉扳指，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刚才厉血河展露帝王战阵的刹那，他体内的“帝王血咒”骤然发作，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他的神魂。这是血咒的反噬，厉血河越是展现帝王特质，他承受的痛苦就越剧烈。
“师尊，您没事吧？”旁边的弟子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
“无妨。”诸葛枫摆了摆手，将碎裂的玉扳指收入袖中，指尖的血迹染红了洁白的袖口，“继续看比赛。”
厉血河在众人的注视下退到场边，苏清瑶立刻递上清水和疗伤丹药，眼中满是担忧：“厉师兄，你没事吧？刚才太危险了！”
“我没事。”厉血河接过丹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观赛席，正好对上诸葛枫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厉血河心中一震。诸葛枫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恐惧？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袖口似乎有淡淡的血色渗出。
“师尊他……”厉血河喃喃自语，想起内容介绍中提到的“帝王血咒”，难道师尊真的在承受某种诅咒？
“厉师兄，你看什么呢？”苏清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诸葛枫平静的侧脸，“枫师尊好像不太舒服，刚才还捏碎了玉扳指呢。”
捏碎玉扳指？厉血河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帝王战阵？
接下来的比赛他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诸葛枫苍白的脸色和袖口的血迹。内容介绍中的片段一一浮现：“帝王血咒初显的征兆，每一次厉血河展露帝王特质，他便承受一次剜心之痛。”
难道师尊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些痛苦？那他之前的严厉、冷漠，甚至摔碎自己的酒壶，都是为了压制自己体内的帝王之气，从而减轻血咒的反噬？
这个想法让厉血河心头一紧。他一直以为诸葛枫是前世的背叛者，今生的阴谋家，却从未想过，对方可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他，甚至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下一场，萧烬对阵刘师兄。”执事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厉血河回过神，看到萧烬走上场，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刚才的胜利让他信心大增，也让他更加确定，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弄清楚诸葛枫身上的秘密，以及那该死的帝王血咒。
比赛继续进行，高手辈出，精彩不断，但厉血河却无心观看，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观赛席上的诸葛枫。他发现师尊总是在自己展露较强实力时，脸色就会变得更加苍白，有时还会悄悄按压胸口。
“血河焚枫，双生同归……”楚灵犀的话在耳边响起，厉血河握紧了拳头。难道自己和师尊的命运真的如此纠缠，甚至会以一方的毁灭为代价？
小比结束时，夕阳已经西下。厉血河凭借一剑劈开试剑石的战绩，毫无悬念地进入了下一轮，成为了本届小比最大的黑马。
离场时，他故意放慢脚步，想等诸葛枫一起。然而，诸葛枫却在执事长老宣布结果后，便匆匆离去，背影显得有些踉跄。
“厉师兄，你不去向枫师尊请教一下吗？”苏清瑶问。
“不了，”厉血河摇摇头，“师尊似乎很累，我改天再去。”
他看着诸葛枫消失在山道拐角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之前的怀疑和怨恨，此刻竟被一丝担忧和愧疚取代。
回到住处，厉血河立刻盘坐下来，开始运转吐纳术。他发现，今天动用帝王战阵后，体内的灵气增长了不少，识海也似乎开阔了一些，只是掌心的茧纹依旧发烫，隐隐有血色流转。
“逆命者血必焚……”云玄子的话再次响起。难道自己的重生，真的是一场逆天改命的诅咒，而诸葛枫就是那个为他承受诅咒的“逆命者”？
他想起内容介绍中提到的，自己前世遇刺濒死，是诸葛枫用流枫剑续了他的性命，代价是承受帝王血咒。难道那不是玄渊的阴谋，而是诸葛枫的牺牲？
“师尊……”厉血河低声呢喃，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一直以来又恨又疑的人，产生了一丝复杂的情感。
深夜，厉血河悄悄来到诸葛枫的书房外。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映出一个伏案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突然，书房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紧接着是物品掉落的声音。厉血河心中一急，差点冲进去，却见诸葛枫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似乎在平复呼吸。
借着月光，厉血河清楚地看到，诸葛枫用手捂着胸口，指缝间有血迹渗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师尊……”厉血河捂住嘴，强忍着冲进去的冲动。
诸葛枫在窗边站了很久，才缓缓转身，回到书桌前。厉血河看到他拿起一支毛笔，似乎想写些什么，却又放下，只是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某样东西。
好奇心驱使下，厉血河悄悄运起前世的听风术，隐约听到诸葛枫低沉的声音：“血河……对不起……”
对不起？厉血河心中一震，师尊是在为前世的事道歉，还是为今生的隐瞒道歉？
他不敢再听，悄悄退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诸葛枫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隐瞒似乎也有难言之隐。那前世金銮殿上的背叛，难道另有隐情？
回到自己的小院，厉血河一夜无眠。他反复思考着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诸葛枫的冷漠、严厉、偶尔的关怀，云玄子的警告，楚灵犀的预言，还有那枚碎裂的玉扳指和袖口的血迹。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可能：诸葛枫并非背叛者，而是他的守护者，甚至可能是他重生的关键。
“流枫剑……”厉血河想起云玄子的话，“去问流枫剑……”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流枫剑，揭开所有的谜团。哪怕真相残酷，他也必须知道，师尊到底为他付出了什么。
第二天，厉血河像往常一样去演武场练剑，只是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前方不仅有玄渊的威胁，还有与师尊之间纠缠不清的命运。
而诸葛枫，在厉血河离开后，从袖中取出那枚碎裂的玉扳指，轻轻抚摸着，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血河，”他低声道，“别怪我……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他眼底深深的疲惫。帝王血咒的反噬越来越强，每一次厉血河展露帝王特质，他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在被一点点蚕食。
但他别无选择，正如前世一样，他只能默默守护，哪怕被误解，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演武场上，厉血河的剑招越来越熟练，虽然依旧收敛着帝王的杀伐之气，但每一剑都蕴含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个默默承受着痛苦的师尊。
宗门小比的下一轮即将开始，厉血河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而等待他的，不仅是更强的对手，还有可能是更加残酷的真相。
他握紧手中的铁剑，目光望向主峰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走下去，揭开所有谜团，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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