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七月半,鬼门开”,地官大赦,孤魂野鬼再入轮回。阴阳相交,灰界开。
昏黄的天空,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昏黄的道路,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被建起。谢斐环顾四周,一片荒野,只有脚下这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实话,她连上一秒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的意识就突然地从混沌中清醒,套着一件皱巴巴的运动外套站在这里。
好消息是,自己站在一条建好的水泥路上,至少说明有人的痕迹。
但是坏消息是,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衣服,没有任何东西。
手机,地图,偏偏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谢斐茫然地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就先沿着路往前走走。
路上没看见任何东西,哪怕是草木。脚下的水泥路虽然令人感到安心,但细看之下,有一些年久失修的变形和裂纹,甚至旁边的护栏也破烂不堪。大概很长时间没人来这里维修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略感沉重,真的能在今天碰上人吗?不管怎么样,也只能向前走了。
这是一个很无聊且漫长的过程。无聊的天气,无趣的景色,整条水泥路上空到甚至只有走路时发出的细微响动。
这甚至是一条无聊的单行直路,因此当在走了有一个钟头之后,终于让景色有所变化的十字路口不禁让谢斐不断下滑的心情有了一点好转。
忽明忽暗的红绿灯,巨大的绿色路牌,上面标识着“前方一公里,奕荫大学”。路口处还有几个人好像也要去这个方向。
大学?这种鬼地方竟然是有大学的?甚至还有人来上学?这件事槽点太多,让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管怎么说,一个小时的孤独脚程还是让她对这所不知名大学双手合十:虽然不知道是哪所贫穷的野鸡大学,但是谢谢。
她打量了一下对面那几个等红绿灯的人,决定去问个路,最好是能结伴同行。
不等谢斐主动招手上去,一个带着工牌的老师样的蓝衬衫先一步过来开口:“同学,你新报到的新生吗?那你在这里和队伍一起,到时候我领你们一起去教室报到。”
谢斐从善如流地默认了自己新生的身份,自觉地把自己归到队伍里。她安静地跟在队伍中后段,听别人聊天。
“这学校好偏,能不上吗?我以前从没来过山里上学。”
“没收你学费就偷着乐吧。”
“等等,大家真就都是新生,报这所咋想的啊?”很好,有个和她一样情况的家伙出现了。
听了这话,前面两个互开玩笑的人稀奇地互看一眼,一人面色古怪地回答道:“别想了,你也要上学,大家来这里都走的保送通道。”
另一人也附和着,示意他环顾四周:“清醒一点,这位同学。你没觉得这大学位置很奇怪吗?因为这是真阴间,你死了要来读书了。”
接着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啥都学就是不包活,现在你想起来自己咋死的了吗?”
问问题那人听了这话呆了一秒,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谢斐看着他的头像是频闪一样,一会鼓一会瘪的,滴滴答答留下了红白的脑浆。
她小心避开地上掉落的组织,默默放慢了脚步。
看来是真死了,谢斐稍微有些不适地打量了一下队伍里的其他人,好像早已接受这个事实,没有大惊小怪。
但是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吗?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想起来任何事,说不定我没死呢?人总是这样,对于不确定的事抱有一丝期待。
既然没死,如果入学了会怎么样呢?她想起了民间传说里的走无常。要是真是这种情况就好了。
可惜直到校门口,队伍里的人也没给出其他的重要信息。
而也没有其他时间给她去考虑了。一抬头就是一座巍峨的建筑,巨大的红色牌匾倚在山石的侧壁,这整个校园竟是挖空了这座山,建在山里的!
红色的山壁即是墙壁,青翠的松柏即是斜檐。鬼斧神工,这是真的鬼斧神工。
此时他们这队伍正处在山腰上,山腰上被硬生生开了一个大平台来给他们集合。除去他们走上来的这条山路,她还看到五六条山道上陆续爬了几支队伍上来。
若大概计算,足有七八百人。
这些队伍没有按照上来的山道在校门口分流,反而大部分人就好像知道自己要在什么位置一样,自动地排到了校门口不同颜色的小桌旁边。
至于谢斐所在的这支队伍,大部分人也陆续分散到了其他小桌。
她看向场上其他面露犹豫的入学者,刚想上前搭话,又转念一想,觉得这种举动于事无补。脚步一顿,走向了那些带队指引的老师。
一走近,就发现同样一个不清楚自己来处的卡其色工装年轻人在询问。不得不说,她的衣服和她脸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头发是浅淡的白金色,像是夏日阳光打下来所带来的爽朗,又像是晴日冰川一样的清透,映衬着灰蓝色的眼睛。漂亮的白金发没有被放下,而是利落地被盘了起来。衣服也是略带爽气的卡其工装。
“老师,不好意思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专业是什么,这种情况怎么办?”明明同样是不清楚现状来询问,这年轻人说话的语气动作却格外笃定自然。
“不用担心,你们是后一批进去的预备班,之后我们会统一带你们走流程。”其中一个老师显然习惯于这种状况,给出了一套官方处理的说法。
那人还想问更多信息,话说到一半便被不耐烦地挥断:“之后你们自己会知道的。”
她遗憾地转过身,看了眼谢斐,摊了摊手:“你要去问问吗?”
谢斐嘴角一抽,问什么,被打回来吗?“不用了,你打算进去上预备班吗?”
她脚步不停,一眼看出谢斐那丝微小的希望:“别想了,老实上学吧。在这里的一定是死人,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继续说:“但是我也不打算直接进去,总之还有段时间,要一起四处逛逛吗?”
谢斐看了眼那些老师,确实没人拦着她们的自由行动,快跑两步,迅速跟上了她。
校门所处的巨大平台与其说是平台,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半露天洞窟。仰头望去是密密麻麻的石芽向下悬挂,洞窟两侧的参天松柏上,什么生物建起了几个两米半径的巢穴。
谢斐一边跟着她逛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会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不进去会怎么样?我叫谢斐,你叫什么?”
那人随意逛到平台边上,往下扫了一眼,确定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看那几张围满人的小桌子,像在寻找什么。
嘴里简单地一句句回答:“来的路上问的,我稍微验证了一下哦。”
“因为死的时候魂魄有缺损。”
“不进去大概会消失吧?”
“凌游。”
凌游眯着眼睛,不大确定地指着谢斐之前队伍里那位突然想起来自己死掉的男青年:“那是和你之前一起上来的吧?他怎么死的。”
“大概被砸死的?头部被砸扁了。”谢斐回忆起那忽闪忽闪的头部伤口,不大肯定。
她突然明白凌游在看什么了,她在记颜色和死法。这么看来确实是根据不同的死法来判定颜色,或者用这里的说法来说,录入什么专业。
一共有五种死因:红色是意外创伤致死;蓝色为溺毙或是窒息;黄色为病死;绿色为暴力致死;粉色为中毒而亡。
根据死亡方式来判定吗?这和谢斐之前所想象的不同,与罪孽深重无关,反而是因为死亡方式。不如说这和通常的民俗传说,甚至于和道教佛教的官方说法都不一样。
……以及年龄问题。大学入学,大都是年轻人。
都是非自然死亡吗?
比起地府来说,这里倒是更像传说中的枉死城。
想到这种可能性,谢斐从后背感到了阵阵寒意。她拉住凌游,想要说出这个猜测。
一声洪亮的钟声打断了她的话,钟声回荡于洞窟之中,伴随着清晰的广播声响起:
“哔——请各位入学者于三个小时内准时入学,入学后根据老师带领,参加新生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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