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没参加宫宴了。
阴稷一直跟着我,做足了好哥哥的派头,当然我知道,阴稷不止想做我的好哥哥。
老实说,这具皮囊的那些亲人,其实都对这具皮囊在花楼呆过颇有微词。
比如那位端庄大方的侯府夫人,面上对我温柔客气,却也只是客气,她为了弥补我,送了我许多金银细软,但是一见到我欢喜收下她送的那些东西时,表情总是很难看,她那时会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然后紧紧蹙眉,仿若我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她还会这样对我说,“小玉,侯府不差银钱,莫做得这般小家子气,你要大大方方收下,表示喜欢就好。”
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模样,不要表现得好像侯府薄待你、对你很刻薄的模样,不要用你这张与她相似的脸做出那般下贱又不成体统的表情。
我当然懂得她话中的未尽之意。
我只是觉得我这具皮囊很可怜,因为他的母亲不曾因为他颠沛流离的过往而对他致以同情和愧疚,反而因他所经历的一切而对他显露嫌弃。
她的孩子跨过千山万水,回到了她的身边,失而复得的愉快却很快被她遗忘,随之而来的却是她对这个孩子的挑剔,如同挑剔陌生人一样市侩的挑剔。
孩子是最敏感的。
我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是原本这具皮囊的主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遭遇世间的险恶之后终于找到了家人,但家人却因他迫不得已的求生之举而嫌弃和冷落他,最终他会有多无助和可怜。
所以我并不喜欢这位端庄大方的侯府夫人,她待我好,只是出于她的礼仪和教养,而非有任何真情,只是当她不得不对我进行安抚的时候,她每次都会捏着鼻子来安抚我,好似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我不是脏东西,原身也不是。
我也不喜欢阴嗣,那位我名义上的嫡亲兄长,因为正是阴嗣告诉了侯府的人我从花楼来,侯府的人才开始排斥和冷落我。
阴嗣为人傲慢又怯懦,他一方面因为血缘上的优势和嫡长子的身份而自视甚高,另外一方面又因为远远追不上阴稷取得的成就而自卑。
阴嗣总是若有若无的嘲笑我。
笑我不识字,笑我没规矩,笑我贪财,笑我懒散,笑我没见过世面,也笑我长得太妖,像个女子。
女子没有惹任何人,我也没有惹阴嗣。
阴嗣只是习惯性地贬低打压我,将我说得一文不值,最后还要我感谢他。
阴嗣最希望我仰望他,因为阴嗣自觉,是他将我从花楼中赎出来的,他觉得若是没有他,我就该去卖身了,到时候一双玉臂千人枕,一裹草席乱葬岗。
我只是笑。
阴嗣久了觉得我傻,就不爱在我面前念这些了,可能他自己也说累了。
我,我的思绪被阴稷打乱了。
阴稷这个家伙,又在讨好我。
阴稷将酒杯递到我跟前,“小玉,琼浆玉液,尝尝。”
我将其一饮而尽。
阴嗣在一旁眼带嫌弃地看向我,说道“牛嚼牡丹,”而后阴嗣撇了眼阴稷,意义不明,“你对小玉倒是好。”
阴阳怪气的。
我懒得搭理阴嗣。
阴嗣脑子有病,但凡跟阴稷相关的,他都要去争一争,包括阴嗣看见阴稷经常来讨好我,阴嗣便也经常往我跟前凑,但阴嗣不是来讨好我的,因为阴嗣说的话经常让我无语。
我面上又露出一抹笑,和阴嗣惯常看见的一样。
阴嗣一见我这样就不想说话了。
好,安静了。
我的便宜爹和便宜娘来了。
我这位便宜爹,也就是怀荣侯,是个奇怪的人。
怀荣侯对我的态度跟府里其他人不太一样,因为他是直接漠视我的存在。
好像府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怀荣侯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也好像,我对于怀荣侯来说,就是他养的一条阿猫阿狗,跑丢了,回来了,都不会干扰到他半分思绪。
我对着这样一个心窍空空如也的人,根本没法产生任何情绪。
因为对方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
我是不会凝视深渊的。
哪怕他想要凝视我。
一家子,奇形怪状的。
可怜的小玉。[摸头][摸头][摸头][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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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穷鬼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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