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站在“云巅”俱乐部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前,指尖残留着方才在车内紧握方向盘时的冰冷与僵硬。门内隐约传来的爵士乐与笑语,像一层浮华的油脂,隔绝着两个世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自看到白泽宇与林木亲密照片后就翻腾不休的、陌生而灼人的躁动,推开了门。
温暖甜腻的空气混杂着雪茄与香槟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洛羽的出现,像一块寒冰投入温热的油锅,瞬间让门口的谈笑声凝滞了几分。他一身剪裁冷峻的深色西装,与周遭奢靡慵懒的氛围格格不入,眼神锐利如刀锋,无声地切割开浮华的假象。
他的目光几乎没有搜寻,便精准地锁定了场中央那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白泽宇正斜倚在一架复古留声机旁,墨绿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槟杯,并未饮用,只是慵懒地晃动着。他侧着头,似乎正专注地听着身旁那位混血男模林木说着什么,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恰到好处的笑意,桃花眼微眯,流转着漫不经心的风流。
林木几乎半靠在他身上,笑容甜蜜,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切都和那些刺眼的新闻照片如出一辙。
洛羽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惊疑、探究的目光,迈开长腿,径直穿过人群,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所过之处,寒意在蔓延。
白泽宇似乎并未立刻察觉他的到来,直到洛羽的身影几乎笼罩了他身前的光线。他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掠过洛羽冷峻的脸,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近乎得逞的亮光,随即被更深的、玩世不恭的迷雾覆盖。
“哟?”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慵懒的惊讶,仿佛才发现洛羽的存在,“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洛总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铜臭味儿这么重的地方来了?”他轻笑着,刻意扫视了一圈周围奢华的环境,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林木下意识地站直了些,想从白泽宇身边退开半步,却被白泽宇看似随意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按住,动弹不得,脸色微微发白。
洛羽的目光甚至没有分给林木一丝一毫,他紧紧盯着白泽宇,声音冷得掉冰渣,压低了却字字清晰,不容置疑:“跟我出来。现在。”
命令式的口吻,是他一贯的风格,但此刻,却裹挟着一种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暗涌。
白泽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般的不悦和嘲弄。他非但没动,反而将手中的香槟杯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眼神挑衅地回视洛羽:“出去?凭什么?哥,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我的场子,我正在招待我的朋友。”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手臂收紧,将林木更紧地揽向自己。
这近乎示威的动作,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洛羽压抑已久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怒火。
“白泽宇!”洛羽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厉色,“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音乐还在响,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吸引,窃窃私语声低低地蔓延开来。
白泽宇看着洛羽眼中那清晰可见的怒意,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心底那股扭曲的兴奋和快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对,就是这样!愤怒吧!为我失控吧!你的冷静呢?你的秩序呢?!
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那副混不吝的表情,强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故意用一种更加轻慢、更加伤人的语气说道:“洛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跟我的人在这里玩得好好的,你摆出一副捉奸的架势给谁看?”
他嗤笑一声,目光像冰冷的刀片,刮过洛羽的脸:“怎么?就许你天天板着脸装圣人,不许我找点乐子?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叫你一声哥,你就真有资格对我的所有事指手画脚了?”
“你——”洛羽的呼吸猛地一窒,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那尖锐的刺痛感再次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不是因为他的顶撞,而是因为那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将他彻底推开和否定的意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名助理模样的人神色紧张地匆匆穿过人群,无视这诡异的气氛,径直走到白泽宇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白泽宇脸上的轻佻和嘲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光。他周身那股玩世不恭的气息顷刻间收敛,被一种冷硬的、极具压迫感的掌控力所取代。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洛羽,只是对助理沉声道:“知道了。按第二预案执行,立刻。”
助理迅速点头离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围的气氛更加诡异。白泽宇似乎完全忘了洛羽的存在,他松开林木,拿出自己的加密手机,快速而低声地发出几条指令,语气冷静果决,与方才那个浪荡公子判若两人。
洛羽看着他,看着他瞬间切换的状态,看着他眉宇间凝聚的阴鸷与运筹帷幄,心脏猛地一沉。这才是真正的白泽宇?那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所有荒唐、失控、花心……全都是精心设计的伪装?
一种被彻底愚弄和排斥在外的愤怒,混合着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恐慌,狠狠攫住了他。
白泽宇处理完紧急事务,这才仿佛刚想起洛羽还站在面前。他收起手机,抬眼看过来,脸上已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面具,但眼底的冰冷尚未完全褪去。
“看来洛总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行,换个安静地方说。”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人散开,然后看也没看林木一眼,转身朝着俱乐部深处更私密的休息室走去。
洛羽沉默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将身后的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休息室的门关上,厚重的隔音材料瞬间吞噬了所有外界声响,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白泽宇走到吧台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威士忌,加冰,没有给洛羽的意思。他靠在吧台上,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碰撞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吧,什么事值得洛总大动肝火,追到这里来兴师问罪?”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洛羽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这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胸腔里的怒火再次升腾:“‘海韵’项目怎么回事?你质押海外资产是怎么回事?顾青辞到底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白泽宇闻言,嗤笑一声,抬眼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讥讽:“洛总的消息倒是灵通。怎么?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他刻意咬重“弟弟”两个字,像一根针,刺向洛羽。
“回答我!”洛羽上前一步,逼近他,目光如炬,“那场海外投资,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海外投资”,白泽宇晃酒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极其深刻的痛苦与阴霾,但立刻被更厚的冰层覆盖。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再看向洛羽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和一丝……残忍的玩味。
“发生了什么?”他重复着,忽然放下酒杯,一步步走向洛羽,直到两人几乎呼吸可闻。他比洛羽略高一点,此刻微微垂眸,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哥,你这么想知道?”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又危险的意味,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细细描摹着洛羽紧抿的唇线,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最后看进他眼底深处,“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入骨?为什么这么……不择手段?”
他的气息带着酒香,拂过洛羽的脸颊。洛羽身体僵硬,没有后退,只是紧紧盯着他。
白泽宇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邪气的弧度,他伸出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洛羽的胸口,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诛心:
“那你用什么来换呢?”
“用你这副……总是为我失控的样子吗?”
洛羽的瞳孔猛地收缩。
白泽宇看着他骤变的脸色,眼底的疯狂与快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享受着这种将洛羽逼到悬崖边缘的感觉,享受着撕开那层冷静伪装后的真实反应。
他轻笑一声,指尖最终没有落下,而是缓缓收回,语气变得轻佻又残忍:
“可惜啊,哥,我的事,你还没资格管。”
“省省你的‘兄长’架子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句话,像最终判决,狠狠砸了下来。
洛羽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所有的担忧、愤怒、被愚弄的羞辱、以及那深埋的、不可言说的刺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吞噬了一切。
他猛地出手,不是拳头,而是狠狠一把攥住了白泽宇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猛地掼在了冰冷的吧台上!
酒杯摔碎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泽宇!”洛羽低吼着,眼眶泛红,是盛怒,也是某种被彻底刺伤后的失控,“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被洛羽死死压在吧台上,后背撞得生疼,呼吸有些困难,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其灿烂、也极其破碎的笑容,眼神亮得骇人,里面充满了得偿所愿的疯狂和……近乎病态的愉悦。
对,就是这样。
为我疯狂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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