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运转精密而冷酷，但再严密的机器也需要维护与休整。对于身处高位的陈宁而言，每月固定的五天“月假”是工会条例强制规定的休憩期，旨在确保顶尖战力始终保持最佳身心状态。以往，这五天通常被她用来进行深度冥想、阅读晦涩的战术文献，或是处理那些不紧急却极其耗神的长期战略推演。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当休假审批通过的提示音在个人终端响起时，陈宁正结束一场高强度模拟对抗。她摘下头盔，金色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她看了一眼屏幕，指尖在确认键上停顿了片刻，随即，目光转向一旁正在做放松拉伸的顾懿轩。
“收拾一下。”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半分，“五分钟后，宿舍区出口见。”
顾懿轩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无限活力：“师父？您是说……？”
“月假。”陈宁言简意赅，转身走向淋浴间，“带你出去。”
五分钟后，顾懿轩以最快速度冲完澡、换好一身轻便的休闲服，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约定的地点。陈宁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罕见地没有穿作战服或教官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和深色长裤，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清瘦。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却因刚刚结束训练而透着淡淡的红晕，那股迫人的冰冷气场似乎也被日常的服饰柔和了几分。
看到顾懿轩跑来，她目光在他还在滴水的头发上扫过，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吧。”
悬浮车无声地滑出基地深处，驶向通往繁华都市的高速通道。
车窗外的景象逐渐从冰冷的金属壁垒和训练场，变为连绵的绿化和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顾懿轩坐在副驾驶，心情雀跃得几乎要飞起来，他时不时偷偷看向身旁专注开车的陈宁，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和师父一起离开基地，不是任务，没有目标，只是……“出去”。
第一站是市中心一家以观景闻名的旋转餐厅。陈宁提前订了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顾懿轩显得有些拘谨，高级餐厅的礼仪并非他所长。陈宁倒是举止自如，她熟练地点了餐，甚至为顾懿轩推荐了几道合他口味的菜式。
“师父，您以前常来这种地方吗？”顾懿轩小声问。
“偶尔。必要的社交。”陈宁端起水杯，目光投向窗外，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视野开阔，利于观察。”
顾懿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得心情无比开阔。餐点很快上来，味道精致。吃到一半，顾懿轩鼓起勇气，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相机：“师父，我们能……拍张照吗？”
陈宁抬眼看他，沉默了两秒，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顾懿轩立刻欣喜地凑过来，将相机调到自拍模式，手臂有些僵硬地环过她的肩膀，背景是窗外璀璨的城市天际线。他按下快门的瞬间，下意识地侧过头，飞快地在陈宁脸颊上亲了一下。
陈宁的身体微微一顿，却没有躲开，只是耳根悄然泛红。相机捕捉到的画面里，顾懿轩笑得像个得到全世界的孩子，而陈宁，虽然表情依旧有些清淡，但嘴角那抹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上扬弧度，却被镜头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这张照片，成了顾懿轩往后无数岁月里，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接下来的几天，陈宁似乎彻底放下了“幽影”教官的身份。她带着顾懿轩，像个最普通的游客，穿梭在这座庞大都市的各个角落。
他们去了收藏着古老战争兵器的博物馆，陈宁会在他感兴趣的展品前驻足，用她特有的、冷静清晰的语调，为他讲解那些武器背后的战术思想和历史故事，听得顾懿轩目不转睛。
他们去了热闹喧嚣的游乐园。顾懿轩对那些刺激的项目兴奋不已，拉着陈宁玩遍了过山车和跳楼机。陈宁始终表情平静，甚至在最高点急速俯冲时，周围尖叫四起，她也只是微微眯了下眼。但当顾懿轩在鬼屋里下意识紧紧抓住她的手时，她反手握住了他，指尖温暖而有力。
他们去了烟火气十足的夜市。拥挤的人潮和喧嚣的叫卖声让顾懿轩有些不知所措，陈宁却显得很自在。她在一个小吃摊前停下，买了两串烤得焦香的肉串，递给他一串。顾懿轩看着她那双习惯于握枪和操作精密仪器的手，拿着平民小吃，小口吃着，嘴角甚至沾了一点酱汁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悸动不已。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掉她嘴角的痕迹。陈宁抬眸看他，眼神里没有训斥，只有一丝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纵容。
他们像最普通的情侣一样，在夜幕下的河边散步，看着对岸的灯光秀；在电影院里分享一大桶爆米花，虽然大部分都被顾懿轩吃了；甚至在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甜品店里，陈宁默许了顾懿轩喂她吃了一勺据说招牌的冰淇淋，那冰凉甜腻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却在看到顾懿轩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时，没有拒绝。
五天的时间，短暂得像一场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顾懿轩的相机里，存满了照片。有两人并肩站在地标建筑前的，有陈宁在博物馆凝神看展品的侧影，有在游乐园他非要买来给她戴上的、和她气质极其不符的可爱发箍，有夜市里她拿着小吃、背景是熙攘人群的瞬间……最多的，还是各种角度的、他偷亲她、或者她默许他靠近的亲密合照。
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都变得无比自然。在人流中，顾懿轩会下意识地牵住她的手；等车时，他会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甚至在回程的悬浮车上，他靠着车窗打瞌睡，脑袋不知不觉滑落到她肩上，她也没有推开，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
这五天里，陈宁脸上的笑容，比顾懿轩认识她以来见过的总和还要多。虽然那些笑容依旧很淡，可能只是眼角微微弯起，可能只是嘴角上扬一个极小的弧度，但它们真实地存在着，如同冰原上悄然绽放的雪莲，珍贵而夺目。
顾懿轩几乎沉溺在这份前所未有的幸福和甜蜜里。他贪婪地收集着她每一个柔软的瞬间，每一次纵容的默许，每一个清浅的笑容。
最后一天的傍晚，他们坐在一处僻静的观景台长椅上，看着夕阳缓缓沉入远方的城市轮廓线之下。暖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顾懿轩紧紧挨着陈宁，手臂环着她的腰，脑袋靠在她颈窝，像只餍足的大型犬，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师父……假期快结束了。”
“嗯。”陈宁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任由他靠着。
“下次月假，我们还出来，好不好？”他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充满期待。
陈宁侧过脸，垂眸看着他。夕阳在她金色的瞳孔中点燃了两簇温暖的火焰。她看了他几秒，然后极轻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好。”
只是一个字，却让顾懿轩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他忍不住直起身，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这个吻不带**，只有满满的眷恋和爱意。
陈宁没有拒绝，她闭上眼，感受着唇瓣上温柔的触感和夕阳最后的暖意。
夜色渐渐降临，都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五天尘世烟火的温暖，足以融化最坚硬的冰层。回程的悬浮车上，陈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又看了看身边因为疲惫而靠着她熟睡、嘴角还带着笑意的少年，她沉默地伸出手，轻轻替他拢了拢额前散落的碎发。
金色的眼瞳中，冰冷褪尽，只余一片罕见的、温柔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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