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半圆形“帐”内，隐藏着一栋房子。
这栋传统风格房子里，屋内空间十分广阔，并且有近一半的空间是通过向地下挖掘得到的。
火焰在挖掘而成的巨坑中熊熊燃烧着，炽热得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红色的火焰里，山丘般的漆黑物体在那里蠕动着，就像地面张开大口在冲着空气呕吐。
毫无预兆的，难以描述模样的咒灵就会猛地起身咆哮。大概是头的部位冲着天空的位置猛烈晃动。
同一时间，它的身躯表面就会咕咚咕咚如同沸腾的水面，冒出一片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鼓包”。
伴随着咒灵的动作，火焰也会一同高涨起来，沿着它的身躯爬行。
房屋的其余部分难免被火舌舔过，但经过特殊咒术处理的房屋根本不怕这些普通的火。
巨坑的一侧有着铸造好的平台。
经过结界的隔离，人类站在这处平台上时感受不到火焰真正的温度，仅仅是比常温要高上几度。
距离咒灵最近的位置蜷缩着一个男人。
男人残缺的手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正是被膝丸和山姥切长义寻找的前审神者。
那只手被草草处理过，但手指断面处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洇红。
然而刚刚使用过自己条件严苛的术式的前审神者，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坐在这里，看守那个咒灵。
眼前在烈火中翻腾的咒灵，对比不久前本丸中现身时的情形，肉眼可见实力更上了一层楼。
当时刚刚诞生的咒力不过区区二级，短短时间就成长为了一级水准。
而且在烈火地煅烧中，它的实力仍然在持续增长。
前审神者眼睁睁看着咒灵的实力逼近特级。
此时这个咒灵散发出的威慑力，已经足以让普通的二级咒术师动弹不得。
但是他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可以随意被舍弃的二级咒术师，却可以好端端地待在这个离巨坑三四米的位置，丝毫不受咒灵的咒力压制。
正因为如此，前审神者虽然被断指的伤痛持续折磨着，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当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什么。
除了直接监管他的一名咒术师外，紧贴着平台的就是一个保护措施更加严密的和室。
靠近平台的这一侧密实地站了一排沉默的一级咒术师，而这些咒术师身后就坐着两名咒术界高
层。
立起的垂帘遮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只映出了两道枯瘦的影子。
一层层附着力防御咒术的玻璃镶嵌在墙上，供他们实时观察咒灵的进展。
这是第一道屏障，仿佛木偶般静默守卫着的一级咒术师们是第二道屏障，足够两名高层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垂帘看着像是第三道屏障，实际不过是最普通的竹帘，没有一丝咒力。
那仅仅是腐朽的高层彰显权力的道具。
前审神者首先被带到那里面见了两位高层，然后才被安排到平台去给他负责的实验“收尾”。
术式发动后，他的落点时早就定好的。刚完成时空转换，就被等候在那的高层下属们带了过去。
因为实验制造出的咒灵超出他预想的强大，因为脱离本丸前他还是被时政的人发现了，所以被带到高层面前时，前审神者其实正处于恐慌之中。
他趴伏在地面上，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直视，整个人由于恐慌还在不住地颤抖。
高层们俯视着前审神者。
“你，干得不错，”他们吝啬地称赞了一句。
闻言，前审神者好歹是止住了颤抖。因为他听出来了，这两位高层正是这场实验一直以来的背后主导者。
最初也是他们下达了命令，利用刚刚达成的和时政的合作机会，将他这个术式奇巧，又在咒术研究上拥有才能的人插入审神者当中，好利用时政的资源去完成制造可供他们驱使的强大咒灵的实验。
前审神者很难拒绝这个命令。
纵然出身御三家，但没有传承到祖传术式，自身咒力平平，术式无用，他这样的咒术师就是家族中的底层。
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他难道还有可能被高层看到吗？
他终于能够展现自己的价值，凌驾于其他人之上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前审神者简直激动得晕头转向。
而且在见到刀剑付丧神这样的素材后，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无数的创意。
等回过神来后，咒灵已经在他眼前胀大成形。
那一刻，人类的本能令他心中升起不安。
但是紧接着被突然闯入的时政人员发现的情况，令这份不安混进了剧烈的恐慌之中。
而现在，站在平台之上注视着咒灵的前审神者，又不知不觉中将不安忽略在了即将成功的自满之下。
“不过是刀剑付丧神而已……”他喃喃道，一刻不停地顺着体内仍旧存在的契约输送咒力，感受着不远处咒灵又一次暴动的咒灵，因为他的举动而重新压制向平衡状态。
不过是刀剑付丧神！
无论是前审神者，还是咒术界的高层们，都未将刀剑生成的付丧神放在眼中。他们无一例外都认为，就算生出了付丧神，刀剑本质还是供人类驱使的器物，能够为他们的大业献身，反而是发挥了刀剑的价值。
除此之外。
纵然他们不将刀剑付丧神放在眼里，但付丧神到底带了个“神”字。这又让他们在一番行动中，隐秘感受到了操纵神明的快·感。
前审神者不禁急促地呼吸了一下，随后攥紧了剩下那只完好的手，平复自己的情绪。
其实想想看，他心道，被时政发现了又如何，他们还能来得及做什么，眼下他的研究成果马上就要成长为完美形态了。
至于这一成果愈发强大的咒力……那又如何，不还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吗？
美妙的想法在前审神者脑海中盘旋，肌肉不由自主地拉扯嘴角，咧开了一个巨大的笑容。
他几乎忘却了断指的疼痛。
若是他更冷静些，周围的咒力环境更简单些，因着他的术式的特殊性，或许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替身”竟然已经出现在了附近。
“最后一个，”山姥切长义低声道，同时毫不留情地用刀柄重重地击打在对方的脖颈处。
算上这一个，帐外巡逻的咒术师就全部陷入了宁静的昏厥当中。
本来长义还担心会不会打草惊蛇，于是一开始非常谨慎，结果这一批受到高层信任的咒术师简直是完全和现代科技脱节。
身上没有现世安保惯常配备的对讲机不说，使用手机的反应速度也如同老年人。
非常方便他在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将人全部搞定。
至于帐里面的人就无所谓了，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太长的隐蔽时间。
膝丸那边负责的巡逻咒术师要少一些，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眼前这个“帐”的问题。
那节断指被膝丸抵在了帐上。
赶过来的山姥切长义看到膝丸以那节断指刻画的符咒，不禁感叹：“也算它物尽其用了。”
接着他便凑近了些，一双蓝眸浮现惊叹。
刀剑付丧神的灵力与人类的灵力存在不同，使用从人类中诞生的阴阳术，总是会更艰难一些。
但是，无论是刚才利用断指寻找前审神者的踪迹，还是现在进入帐的尝试，都让山姥切长义感觉到，自己面对的简直是一位成熟的阴阳师。
以刀剑之身，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山姥切长义从未听闻其他膝丸有这样的才能，便猜想这大概是秘密部门出身的缘故吧。
而符咒刻画速度极快的膝丸没一会儿，就偏过头冲山姥切长义示意了一下。
长义立刻上前。
两刃就这样以断指开道，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帐。
这个帐限制了他人的进入，但膝丸解释，那节断指本身就承担了“替身”位置，以此操作一番，就可以利用断指让帐将两刃和里面的那位前审神者视为一人。
不用很久，只需要迷惑帐一瞬间，就足够两刃进入了。
一进入帐，宛如沸腾般涌动着的咒力便让山姥切长义不由同膝丸对视了一眼。
他们本来还想着，想要精确找到前审神者和他带走的咒灵，可能不得不再花上些时间。没想到现在这些咒力简直是把位置直接指给了他们。
很好，方便了他们速战速决的打算。
——这是在前来此地途中，山姥切长义与膝丸达成的共识。
虽然他们一致认为不能将眼下的情况告知时政，长义也在联系被落下的队员们时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但迟则生变。
时政本来就是因为察觉那个本丸不对劲，才有了长义这一队的行动。一直没有具体情况上报的话，时政很可能会做出采取一些应对手段。
这样的话，就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了。
那么，不如让他们尽快将事态发展方向掌握在自己手中。
进入帐后，两刃的行动就谨慎了许多，不像在帐外时那样以方便快捷为准。
不过在确认竟然真的只有人力安保后，事情就简单很多了。
即便山姥切长义和膝丸，一个是打刀，一个是太刀，他们的潜行能力也不是人类能够轻易发觉的。
就算是咒术师也是一样。
此处的情形眨眼间便被两刃摸透。
躲在和室内的高层就暂且让他们在那继续志得意满，两刃移过目光，悄无声息地盯紧了正翻腾着热浪的那间屋子。
屋中占据了大半个屋子的猛烈火焰，令膝丸的瞳孔微微收缩。
“……火焰，”他低声呢喃着，紧接着回过神来，用仍是控制不住带着些微紧绷的嗓子道，“那种中间的东西……他们在用火焰烧咒灵？”
山姥切长义道：“这种程度的火焰，那咒灵都没动。看来那个前任审神者还能掌控它。”
下一秒，脚下突然传来明显的震动感。
两刃视线下，原本趴在火海中只露出了土堆般漆黑一座的咒灵，进入了又一□□动。
看着那骤然升起的巨大黑影，山姥切长义顿时变了脸色，而见过咒灵不久前在本丸时的模样的膝丸，面色更是凝重。
“那东西……已经大了足足三倍，”膝丸沉声道，“它在不断成长。”
山姥切长义缓缓眨了下眼睛，蓝色的眸子如同浮动的冰川。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运用本丸“资源”制造出来的咒灵还在不断成长，而它又是处于这样一个明显是特意准备的燃烧坑中，非常容易就能猜到火焰和它增长的力量息息相关。
火焰，本丸，刀剑付丧神……
诞生于火焰的刀剑，又会在火焰中被葬送。
意识到这一点后，身为刀剑付丧神的山姥切长义只觉得毛骨悚然，并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心。
情况有变，他做出判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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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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