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的新手任务只需要将下了药的红酒递给主角受，不仅轻松简单还是主角受和主角攻相遇的重要节点，完成的奖励丰厚，是不是性价比超高呢。”机械的声音在纯白的空间里回荡，系统正拿出他最大的耐心回答着这名预备宿主乱七八糟的问题。
这个宿主怎么这么多问题，一点细枝末节都要问还反复问，原本上班就烦，他好好一个系统硬生生被问成了客服。
系统正烦的暗自抓狂，但纯白空间里身着病号服的瘦弱青年却微垂着眉眼，慢悠悠地道：“那种服下后四肢无力、**高涨的药吗？听着真的很像国家管制类药品，有成瘾性吗？”
手持违规药品并私自加入他人酒水中，真是听着就违法的勾当。
话语中的质疑已然很明显，系统深吸一口气，秉持着职业道德发出最后通牒：“请问宿主是否愿意与系统签订契约，前往小世界执行任务，达到一定成就能给与宿主健康的身体重新回到宿主的世界。”
齐岁睫毛颤了颤，叹息一声后开口：“……不要。”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走向死亡，好难。
签订一个不知道是否具有法律约束效力的契约，执行一些违法的勾当，就算能以健康的身体回去见到家人，他还是他吗？
系统不耐地啧了一声，话音刚落，齐岁便眼前一黑昏过去。
齐岁是一名生物工程专业的大二学生，如果没有因病休学年一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大三了。他其实没有太多遗憾，父母有姐姐的照顾，没了自己这个累赘日子会过得更好，硬要说的话，就是他那为了课题做了一年的基因，还没出成果自己就先上了手术台，最后也不知道便宜哪个学弟学妹去了。
齐岁再次从昏沉中睁眼，暗沉的天色下，四周都是残垣断壁，木质结构的房屋到处都是虫蚁啃食的痕迹，他孑然一身地被抛来了这个世界。
刚清醒的人有点迷迷瞪瞪的，靠着墙就想滑坐下去，却感觉脊背与墙的触感有点不太对，吓得齐岁一激灵，彻底醒了。刚才的感觉像是游戏中被设定了不可穿模，成功滑坐下去了，但是感觉并没有和墙发生摩擦。
“咦？”齐岁发出一声短促的惊讶，他的手正隔着病号服按揉着腹部，可原先的病灶并没有传来尖锐的刺痛。
齐岁尝试性地喊了两声系统，毫无动静，连鸟叫声都不曾听闻。奇怪，他可不觉得系统会这么好心。
人死了都不得安生，好烦。总感觉他原本正常的黄泉路被打断了，他还想头七去看爸妈和姐姐一眼呢。
叹了口气，齐岁任命地起身，他试探过系统，先前被卡在那个奇怪空间里要求签约的时候他是魂魄状态，难不成系统直接给他丢这来了？身体上的病痛影响不会带到魂魄中来到是合理。转念一想到也是，要是他的尸体突然消失，他的家人估计吓死。但似乎又不止，传统灵异不是说魂魄会穿过实物吗？为什么他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膜？
压下心底的疑惑，齐岁环顾四周，木质结构的古旧屋舍，房梁也断了，屋顶塌陷了一半，墙面到处都是虫蚁啃食的痕迹，屋里像是被洗劫一空，连家具都不剩多少。
这时，一面墙吸引了他的注意，墙体相对于他声旁的那面断墙，保存的已经算是完好，奇怪的是中间被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齐岁走进细瞧，洞中虫蚁啃食的痕迹尤为严重，交错的光影下，角落似乎散落着一些块状物。他尝试用手指将其挪出来些，但是毫无动静。
“啧，又是那种奇怪的隔着一层膜的感觉。”齐岁皱眉后退几步，“唔，用手支着探头进去看吧。隔着层膜，不脏不脏不脏。”
独处时，他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毛病又犯了。这是他住院期间养成的，家人为了挣他的医药费都忙于工作，他们会抽空来看他，但是病房里更多是空荡荡的，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到是热闹些。
块状物扁扁窄窄的，看痕迹被虫蚁光顾过多次了，纹路像是竹制品，中间是有墨色的一竖。
“很像是竹简的残片啊，这个洞是主人家用来藏书的？”
这让齐岁联想到了他生病时看的一些杂书，古时竹简难以运输，当主人家迫于局势危难不得不离开时，会通过各种方式封存竹简，希望能让竹简躲过兵灾民乱，但古时防潮防虫技术有限，即使竹简能重见天日也多有破损。
齐岁又在屋子里晃了两圈，屋子被分成了三间，他刚才所处的像是书房。
“唔，这么看竹简应当是被取出了，但是一整个墙洞的竹简得靠车运吧，这目标也太大了。”齐岁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缓步朝门口走去。
门板已经半挂，齐岁弯腰从下面钻了出去。午后的艳阳高照，庭院中草木葳蕤，旁边的还有两座较小的侧院，两座侧院之间还有一个小池塘。总体没有流传中雕梁画栋、亭台游廊的世家大族那么夸张，但看残存的窗棱上精致的木花，到像是有点底蕴的清贵之家。
走出宅院，路边的小摊被砸烂，街道破败，再往远处走却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雾气。齐岁晃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渐渐没了兴致。水面照不出他的身影，说话也似乎无法被听见，毕竟嘴巴张合会带动气流但他连草叶都无法惊动。曲指敲击墙面也发不出声响，不知道有没有暗室暗格。算了，就算有他也打不开。
齐岁晃累了便往茂盛的树下一坐，仰头看了会儿树叶间倾泻的天光，恍然有些出神。树叶间的阳光与医院的白炽灯重叠，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着。此刻树下的青年瞳孔失了焦距，同龄人那旺盛的生命力在他身上只剩下淡漠。仰头看久了脖子有点发酸，他便低头。中途思绪似有一瞬间的回笼，但又很快被放任飘散。
时间静静的流逝着。
庭院中的草木应该被细致的排布设计过，但现在已是杂草丛生。青年手边的一株小草颤颤巍巍地开着朵软软的花。
看花瓣和叶型，像是黄花酢浆草。齐岁心想，他的瞳孔又开始失焦。
“艹，破系统，老子就是想睡个人，凭什么要罚老子！”院墙外传来突兀的咒骂声。
齐岁被惊醒，扒拉着残破的院墙鬼鬼祟祟的探头。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年男性涨红着脸在残破的街道中央指天怒骂。
男人在路中央唾沫横飞了一阵，突然一阵白光闪过，男人突兀的消失再了原地。
齐岁震惊的瞳孔微微放大，安静地扒拉着院墙等待了数十秒后，男人再次出现在了路中央，不同于之前西装笔挺的精英样子，男人趴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额发被冷汗打湿黏在两侧。男人这时没再破口大骂，撑着起身后扶着墙走了。
见男人走了，齐岁将探出的身子缩了回来。失去男人的咒骂声后，周围的环境死寂的可怕。
齐岁骤然意识到了不对。生活是具有底噪的，无论是机器的嗡鸣，还是虫鸣鸟啼，或是人动作的摩擦声等等，这些底噪熟悉到令人难以察觉，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失去底噪的世界好似失去生机的躯壳，这个世界在步向死亡。
那他和那位男性呢？系统将他们丢到这个世界给他们安排的又是什么？齐岁想起了像是被洗劫过的屋子和街道，这个世界经历过什么？战火？饥荒？但无疑那位男性将在这个生机渐退的世界中被饥饿所威胁，而他将在经年累月的孤寂和迷茫中走向自我毁灭。
像是在麻醉昏睡前短暂的清醒，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来，他只能安静地、安静地陷入无边的黑暗，静静地去接受一个未来。
太阳无力的下落，夕阳为残破的街道染上了一层血色。齐岁有点喘不上气，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愤懑。为什么那么小的基因突变的致病概率偏偏是他？为什么在他平静的转身走向死亡的时候告诉他还有一劫？用看得到尽头的死亡来挑逗他，系统真是好手段。
为了表达对系统的赞扬，他是不是得有点回礼？齐岁感觉脑中神经疯狂跳动着。
那位男性说“惩罚”，那么对于系统来说他应当算是可回收。那他呢？
齐岁深吸一口气，酝酿情绪，开始疯狂呼唤系统：“系统大人，我切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目光短浅，我忘恩负义，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请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任您差遣，万死不辞。系统，系统大人，我请求您，我不想在这里……”
话车轱辘似的被齐岁真情实感地来回诉说了几轮，暗处的系统似乎是听爽了，齐岁再次出现在了纯白的空间。
空间内响起系统高傲中夹杂着阴阳怪气的声音：“呦，看到了点苦头的影子就求饶了，还以为多有骨气呢，啧啧。来把契约签了，不过现在可没有各种福利了，之前那些好任务也不会给你了，你只能去干最底层最受欺辱的那份。把合同签了吧，这可是你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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