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确实没有挣|扎的痕迹。”
县衙内,谢云华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仵作呈上来的尸检报告,“确实符合弟妹说的,这人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谢云华袍子一撩,在一旁坐下,看向主位的裴映,“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不是你从地牢里提出来的人吗?虽然在那个宫里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吧。”
裴映坐在主位上,盯着自己的袖子,没有说话。
谢云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转而询问云晦,“那天你不是在另一座楼上观察?就没看到点什么?”
云晦站在裴映一旁,愁眉苦脸地说,“一开始我是认真盯着的,后来突然开始放烟花,我眼前闪了一下,再定睛一看,窗户旁边早没人了,那男子已经坠楼了。”
谢云华“唔”了一声,继而突然站起来,走向裴映,“不是,你说句话啊,盯着你这破袖子一早上了。”
裴映半晌才把目光望向谢云华,脸色如常,波澜不惊,“嗯?”
谢云华“啪”地一下把桌子上的卷宗抖了抖,“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是你弟妹又不是我弟妹……呸!这可是你娘子又不是我娘子!这事儿可太不对劲了。”
裴映看着袖子上的刺绣,想起来的却是那天在窗户旁,沉璧挽上来的手。
袖子上绣的是海棠,做工不甚精细,摸上去还有些许硬。
那她那晚摸上来时,可也会觉得这刺绣冰凉生硬?
再往前回溯,河堤之畔,月上树梢,夜色中的那缕令人生出绮思的暗香,是不是也是自她而来?
稚子无知,而树下的二人却知而故犯。
裴映缓缓握紧了手,那天他曾经扣过她的肩膀的那只手。
谢云华见裴映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终于敛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觑着他的神色,问道,“敬暄,你怎么回事?”
裴映缓缓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此事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谢云华猛地回头,“我瞧瞧,你竟然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
他大步往前走,一下子撑到裴映面前的桌案上,盯着他的脸,“你真信那男子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说她无辜,连我都有点不愿相信。”
裴映抬头道,“她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确实不像是能把他推下去的人。”
谢云华挑眉,“你……你,你不会真把她当作你的娘子了吧?”
裴映身子向后靠,舒展着身子抬头望向眼前的惊讶的谢云华,“你不是一口一个弟妹叫得亲热吗?”
谢云华上下打量着裴映,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你知道我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我那都是说着玩的。但是你……你来真的?你不是吧……从前那么多人上荣国公府向你母亲说媒,你都拒绝了,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不是喜欢。只是相处久了,这样的女子确实不是能掀起什么风浪的。”
谢云华原地走了两圈,不可置信地开口:“那这事儿就按意外结了?”
裴映“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谢云华还是摸着下巴盯着裴映,“你不对劲……”
“那我先前向你提议的炸宫墙一事,你还打算让她来吗?”
“我可不是瞎提议的,那宫里岔路交错,地形复杂,炸开之后会遇到什么可不好说,你手下既然有她这么个现成的人物,自然是物尽其用最好。”
见裴映不接话,谢云华又道,“她一定是内宫之人,肯定知道万一出事该如何应付,但咱们可没有多余的命耗在那里;再者,你也知道京里的态度,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裴映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样子,沉沉垂着眼睫。
而堂外,在一旁恭敬等候的李县令正老神在在地等待,远处有衙役慌慌张张向这边跑来,李县令眉头一皱,正打算开口呵斥,对方却附耳向他说了几句。
李县令听罢便瞪了这衙役一眼,“怎么不早说!”
说罢便赶紧提起前袍向堂内那二人走去。
裴映和谢云华的对话被打断,纷纷转头望向急匆匆闯进来的李县令。
李县令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大声说,“裴大人,谢大人,呃,您夫人来了,正往这儿走呢!要不您……”
谢云华眉头一跳,裴映还没来得及从桌案后站起来,熟悉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
“夫君,前头的大人说你在这儿,我便过来了!”
李县令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杏色交领长衫的女子提着食盒便跨了进来。
平心而论,李县令平日里也见过不少美人,但从未见过如此灵动的女子。
日光直下,正打在这人身上,显出其肤若凝脂,姿态舒展,眼角含笑,只闻其声便令人遐想主人的美丽,而见过其人才发现其人比其声更美。
不愧是裴大人找的新欢。
李县令在心里暗暗想,早托人去打听过了,裴大人根本没有娶亲,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公夫人为此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但托媒人介绍来的女子,要不就是裴大人不喜,要不就是远远听闻裴大人锦衣卫的威名就被吓退了。
是以这位大人在京中便没有夫人,至于来了这里嘛,看上个合眼缘的女子纳入宅中也是情理之中。
李县令也没把沉璧当作正经夫人,只当这声“夫人”是裴映默许的情趣,这个“夫人”天天来送汤的事他也有耳闻,你侬我侬的,倒不像这裴大人一贯的作风。
李县令正要收回目光,突然想起如今三个站在这里的人,明面上裴映是县丞,谢云华身份未公开,而唯独自己明明是县令,却站在堂下——他转头看向裴映,一时不知该如何。
裴映已经大步走向门口那女子,经过李县令时带起一阵风,仔细一听,裴映正用一种李县令从未听过的声音轻声细语道:
“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沉璧仰着头凑过去,眨着眼睛道,“我无聊嘛。而且那天我只是被吓到了,睡一觉就好了呀!”
裴映接过她手上的食盒,带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沉璧看了眼三个人的位置,疑惑地转头,“你……你们可是在谈论公务?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而且,怎么谈论公务还让顶头上司站着。
沉璧便挣扎着要站起来,裴映又不轻不重地把她按回座位里,抬眼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李县令。
李县令接到信号,忙咳了咳,“小裴啊,既然你夫人来了,就先忙着,本官还有事,先走了。”
裴映弯腰恭送。
沉璧目送着李县令走了,又转头问谢云华,“你也在这儿?”
谢云华假装没看懂裴映扫过来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是啊,弟妹恢复得怎么样了,那日在楼上我可看你吓得不轻。”
沉璧抿嘴,扶着心口,腼腆一笑,“这几日缓了缓,心里好多了。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去世呢。”
谢云华趁沉璧低头摆弄食盒,向裴映挑了挑眉,做了个口型。
裴映面无表情地点了他两下,这是警告。
沉璧半天不见二人说话,疑惑地抬头。
谢云华瞟着裴映的脸色抢先开口:
“弟妹,我和敬暄正商量呢,过几日有个小忙想让你帮帮我们,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来。”
沉璧一听是帮忙,便瞪大了眼睛,看向谢云华,“什么忙?”
谢云华缓缓道,“帮我们,探路。”
谢云华又解释了这个宫里如何地势复杂,对他们如何重要,而沉璧如果能帮忙,对他们又将是多么大的帮助。
沉璧仔细听完,嗔怪地看向裴映,“夫君,这点事你还不好意思向我开口吗?我难道是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
裴映宽大的手还抵在沉璧后心,眼睫低垂,沉璧正好看不清他的神色。
沉璧也没问为什么偏偏要她来探路引路,而是一下子拉过了裴映在她身后的手,把脸贴了上去:
“我们是夫妻呀,夫妻之间帮忙是应该的。”
借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沉璧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被那双清澈的圆眸看着,裴映说不清内心的鼓动是蓄意还是无意。
半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避开了那双眼睛,低声道:“好。”
下一章在7.2[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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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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