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顾景舟激励出那一点微光,也在池元的质问里渐渐暗了下去。她握紧奶茶杯,像攥着最后一丝暖意。
“小婕,是我着急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池元语气缓了下来。
轻叹了口气,没等希婕回应,便又开了口:“小婕,你那个工作室没有客人上门,收入也不稳定,况且,说出去也不是那么好听不是吗?”
“像我妈说的咱们结了婚,你总得过安稳日子。当个家庭主妇也好过在外被人指指点点。”希婕盯着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觉得那白雾模糊了眼前,也模糊了曾经许下的梦想。
她轻轻放下奶茶,指尖冰凉,“所以,你是觉得我应该把店给关了然后咱们结婚带孩子?”
池元并没有听出希婕话中的冷意,反而松了口气般点头:“我是为你打算,况且我妈跟阿姨都不支持你干这个,一天跟动物尸体打交道,多不吉利。咱们婚后抓紧生个孩子让她们老人带,你再出门找个合适工作,咱们一家安稳日子不好吗?”
希婕望着车窗上蜿蜒滑落的雨痕,平静地开口:“池元,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没有忘,但那不是现实,小婕,我们不能一辈子活在理想里。”池元有些不悦回道
希婕心里有些难过,原来她的家人她的爱人都不是真的理解支持她所热爱的事业,而是始终期待她妥协、退让,回归所谓“正常”的生活轨迹。
她缓缓摘下腕间他送的手链,放在副驾储物格里,声音轻却坚定:“池元,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我的工作室,这是我想做的。”
“好了,你在路边停吧。我觉得咱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池元抿唇不语,车子缓缓靠边,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车顶,像时间的倒计时。他终究没有挽留,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雨夹着风灌进来。
她低头看了眼那条银链,在暗色储物格里泛着微光,像一段即将熄灭的余温。没回头,也没再说话,拿起包包毅然决然地走入雨中,任雨水打湿发梢与衣角。
其实希婕对自己也是有怀疑的,也曾无数次在深夜问自己,这条路究竟值不值得坚持。可每当看见宠物们被温柔安置的遗体,听见主人含泪却感激的声音,她还是舍不得放弃。
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到脸颊上,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脸颊微凉。
街道上行人寥寥,路灯在雨幕中晕出一圈又一圈昏黄的光。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希婕才昏沉地回到家中
她脱下湿透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脚尖踩过地板的凉意直抵心底。母亲边拿毛巾边埋怨:“这么晚回来,又淋雨,身体不要了?”
希婕没做什么回应,走到浴室打开花洒,热水氤氲而起,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她的思绪。她靠在墙边,任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仿佛要洗去这一天沉重的压迫感。
眼泪终于无声滑落,混入脚边流转的水涡,水声掩盖了抽泣。她仰起头,让水流直冲脸颊,仿佛要冲散那些积压已久的委屈与迷茫。
她跟池元相识与大学毕业之时,是在招聘会上她帮了他,缘分奇妙地开始。
相恋后,希婕觉得他们灵魂都十分契合,她开这个工作室时,池元还曾信誓旦旦说他丝毫不嫌弃并且要陪她一起撑下去,无论多难。可如今,他却成了劝她放弃的那个人。
她闭上眼,记忆却清晰得刺人,他曾陪她在寒夜里接回第一只离世的宠物猫,曾为她整理遗体时默默递上手套与消毒液。
那时他的眼神是温热的,可如今却只剩犹豫与退缩。水渐渐凉了,像他们之间冷却的温度。
她关掉花洒,镜面凝着雾,她抬手在玻璃上写下“再坚持一下”,字迹模糊又重叠,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却依然执拗地存在着。
窗外雨声渐疏,夜色深沉,她裹着毛巾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屏幕,希母推门进来,把姜汤塞到她手里
还是没忍住说道:“小希,不是妈妈说你,这个岁数了赶紧跟小池把婚结了,生个孩子妈还能帮你带,你那个破工作室赶紧关掉去,安稳的找份工作总比这强”
希婕的情绪好像终于决堤,她攥紧手机,声音哽咽:“出去,出去!”她终于将压抑许久的情绪狠狠撕开一道口子“你根本不懂,从来就没有人懂!”
她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些生命走的时候,至少该有人送它们一程,该有个人告诉它们的主人,爱没有终点。”
希母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不肯认同,讷讷道:“不过是宠物,死了再买新的就是了。”希婕盯着母亲苍老的脸,忽然明白有些孤独无法言说,也无人共担。
她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窗缝渗入的夜风轻响。她只感觉好累啊
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支撑,此刻也摇摇欲坠。希婕清晰地知道,自己离妥协只有一步之遥。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池元发来的消息:“我妈说这周日想去家里拜访下你父母,之后就把咱们的事情给定下来”
希婕有些烦躁得把手机扔到一旁,头埋进被窝里,她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妥协吧,安稳才是归宿;另一个却嘶喊着,若连热爱都要割舍,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寂静,希婕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她迟疑片刻,还是按下接听,对方声音急切:“您好,是思而念宠物殡葬工作室吗?”
“对,我是”希婕没有迟疑直接应下
“我这边是爱因宠物医院,有只老狗走了,主人想要做一场告别仪式,你这边能不能派人过来”
希婕迅速翻起身来,随便抹了把脸,声音已恢复平稳:“我现在就过去。”
等希婕赶到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医院后巷的灯昏黄,推开门时风铃轻响,那位白发老人已抱着狗在等她。
狗是只老柯基,毛色灰白,安静地躺在主人怀里,像是睡着了。老人声音颤抖:“它叫豆豆,陪了我十二年……医生说能送到你那做最后的告别,我很感激。”
希婕蹲下身,轻轻抚过狗的额头,点点头:“我们会好好为它举行仪式,您放心。”
她拿出准备好的白色小毯子,缓缓将豆豆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个熟睡的婴儿。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突然低声说:“它最后一直在等我,我出门跟老友下棋到七点才来接它,可它已经走不动了……”话未说完,老泪纵横。
希婕轻声说:“它知道您爱它,所以走的时候也安心。”
老人上了年纪,希婕怕他情绪更激动,把他劝回了家,自己则带着豆豆回到工作室。夜色深沉,她仔细为它擦拭身体,修剪爪边杂毛,像对待每一位真正的逝者。
烛光在灵堂中静静摇曳,希婕为豆豆戴上它生前最爱的小黄花项圈,等待着明日主人来为它进行最后的告别。
凌晨三点,希婕整理好一切,望着自己的小工作室,墙上挂满了宠物与主人的合影,每一张背后都是一个故事。
她好像又找回了那份支撑着她前行的信念。
看着台上豆豆安静地躺着,希婕轻轻将一束白菊放在它身边。窗外夜色渐淡,晨光微露,她忽然明白,所谓热爱,就是在这些寂静时刻依然愿意为生命尊严驻守。
这一次她坚定地拿起手机打开自己和池元的对话框“池元,我想我还是不能放弃这份事业。它让我遇见了那么多不被看见的悲伤与深情,也让我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人认真去做。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发送完短信,希婕长舒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窗外晨光已悄然漫进工作室,照在豆豆安详的脸上,也映出她眼中久违的坚定。手机迟迟没有回应,她却不再感到恐慌。转身打开记录本,一笔一画写下:“豆豆,9月19日卒,陪伴主人十二年,告别仪式定于今日上午十点。”字迹清晰而沉稳。
晨风拂过窗台,白菊轻轻摇曳。希婕换上整洁的制服,将小黄花项圈又仔细调整了一次。九点四十分,老人准时抵达,手中攥着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里的豆豆还驮着玩具奔跑。希婕轻声说:“它走得很安详。”老人点头,泪水无声滑落。
十点整,仪式开始,阳光透过天窗洒下,照亮了豆豆身上那朵小黄花,也照亮了墙上新添的一行字: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送别。
希婕取了豆豆的毛发,制成了与它轮廓相似的绒画,嵌在木质相框中,背面刻着“十二年陪伴,一生铭记”。老人捧着画像,指尖轻轻抚过那圈小黄花图案,哽咽道:“像它”
老人将豆豆的骨灰安置在它最喜欢的那棵老槐树下,告别仪式顺利完成。
希婕告别了老人离去的背影,独自收拾着仪式留下的细碎物件。手机新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池元发来十几条消息,从质问到挽留,甚至到最后的妥协。
按理来说希婕应该感到高兴,但她内心很平静,对池元的妥协她很清楚,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未来婚后必定还是会争吵
理念不合,分开是必然的,她不愿让自己对婚姻的期待在生活中的琐碎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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