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人还懵着，所有动作都是出于本能。下车的时候她甚至连右脚都没有踩稳就着急把左脚也迈了出来，难免踉跄。
幸好周迭就在边上及时扶住她，否则非得摔一跤不可。
周迭有点担心她这个样子，“你要不要再缓一会儿，我等你。”
“没事。”季霜站稳身子，抬手揉了揉脸，勉强把眼睛睁开，“我就是睡懵了，对不起啊。”
“看你睡得沉，我就自说自话先回来了，牛肉火锅回头补上。”周迭仍站在车边，这样说着。
听他说完，季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连忙应答：“没事没事，今天是我不好。”
季霜话音刚落，周迭就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半点掩饰。
闻声，季霜偏过头去看他，瞬间清醒过来，眼中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惶恐。
“季霜，你好像经常道歉。”周迭说。
季霜眼神飘忽，“我……”
有吗？
“刚醒犯懵就多缓一会儿，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困了能睡就睡；比赛有失误就好好分析为什么会失误，避免下次出现同样的问题。这些都很正常，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向谁道歉。”周迭扶着车门框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季霜被噎住了，一时间心绪翻涌，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紧接着，她就听见周迭继续说：“你才十八岁，有的是能力和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但在这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快乐一些。如果做职业选手会让你持续处在低落和焦虑的情绪当中，那就得不偿失了。”
季霜再次望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也挂上了笑，“我会的。”
“嗯。”周迭点点头，让开了些位置，“缓得差不多了吧，上楼睡觉吧。”
季霜是上楼简单洗漱一下就能睡了，但方顺今晚要没法睡了。回房间后他甚至把阿梦摇了起来。
“阿梦阿梦阿梦！”方顺情绪亢奋，已经完全没有道德可言了，“你完全没有办法想象我刚才目睹了什么！！”
“吵死了。”阿梦有气无力地回应，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翻身都懒。
“阿霜和周队绝对是谈了，太不正常了。”方顺极自然地踢掉鞋子就盘腿坐到了阿梦的床上，“大半夜的，俩人一起回来。周队还给阿霜开车门，我咋没这待遇？”
良久，被窝里的阿梦才动弹了一下，“上次我看到周队从阿霜房间里出来你可不是这个反应。”
“可是！开了车门以后周队这样……”说着，方顺就贴了过去，模仿刚才自己影影约约看到的景象，“这样凑到阿霜面前，总不能是他妈的帮阿霜解安全带吧。”
因为贴得太近，阿梦一把就推开了方顺，方顺没有防备直接一个屁股蹲摔到了地上。
阿梦惊呼：“什么东西？！”
“你看你看，你都这反应。”方顺坐起来摊手，“他们、啊？！他们……”
“要是真的话，他俩也藏太深了吧。回头公开了他俩不得赔我两盆牛肉作为精神补偿。”阿梦双手抱臂，还没有从震惊中找到自我。
“再观察观察，他们想让大家知道的时候总会说的。”
“确实。”阿梦认同方顺的看法，“况且阿霜才刚成年没多久，我姐当初二十岁不到谈对象被我爸妈知道，我爸妈差点没抄家伙去人家家里干架。”
两人又有的没的聊了一通，稍稍冷静下来阿梦重新盖好被子，但是半点睡觉的心思都没了。
于是，话题被光速拽了回来。
阿梦望天花板，“要是周队和阿霜结婚的话，应该会在珉市结的吧。”
“你想得未免有点太远了。”
“就随便想想，万一呢。”
——
周一惯例复盘，但大家的状态好像都不怎么在线。
第一把的前半段整个会议室都死气沉沉的，中途沈教实在看不下去了，接连拍了好几下桌子，“都醒醒，嘿！”
在声响的刺激下，大家多少都动了动。
但很显然，作用不大。
复盘结束以后，大家陆陆续续下楼继续训练，很快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沈教和周迭两个人。
周迭在原位坐了许久，还在反复观看周决赛的视频，另一边沈教在整理复盘中没来得及解决的问题。
“老沈，”周迭喊沈教，而屏幕上正在重复播放某把比赛季霜三倍镜M762开镜瞬秒的画面，“我当初把季霜招进来是不是错了。”
此话一出，沈舟动作顿时停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只是瞅了眼周迭就继续专注于手里的文件，“你怎么突然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是在想季霜如果没有走职业这条路，现在应该过得轻松快乐，根本不需要承担这么大的压力，我还贪心想让她做一号位突击手。”周迭又重播了两遍季霜高质量的击杀才放进度条继续下去。
他甚至觉得以季霜的水平打大师局可以玩得游刃有余，不用废太大的力气就可以得到极大的游戏体验感，但是放在职业赛场上，她的水平和发挥都会受到限制。同时，相比其他的职业选手来说，季霜的比赛经验不足，所以时常会感到无力。这也是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来不及了，她已经是职业选手了。”沈舟笑说。
不知道为什么，周迭愁云满面的，但是沈舟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乐。
从教练的立场来看，沈舟是没办法理解周迭的想法的。毕竟季霜是走正常流程招进战队的，能签进PCL的战队她就一定是有实力的，否则分分钟就会被淘汰。
虽然沈舟一开始对季霜有些偏见，但是从她加入战队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她是个可塑之才，只是需要时间。由于年纪和经历的原因，心态方面也还需要历练。
但是……
“你该不会是对季霜动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沈舟语出惊人，周迭顿时蹙紧了眉头，“你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周迭如此反应，沈舟当即丢下手里的东西，坐着椅子滑到了周迭边上，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也到年纪了，是可以考虑起来了。”
“我在和你讲正事。”
“不是，哪家老板会考虑员工开不开心、压力大不大啊？我一把年纪了，我压力还大呢，你咋不想着让我轻松轻松嘞。再者讲，赚钱成名有哪件事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就不说别的，退一步好了，你放季霜去PDL，以她的水平，在PDL是可以挑大梁的。这样不光季霜轻松快乐了，我们战队还能血赚一笔签字费，双赢。”沈舟疯狂输出，根本不给周迭插嘴的机会，“周迭，你真的很不对劲！”
周迭沉默了。
局促之间，他又倒回去看季霜的三倍镜M762操作。
沈舟往后退了些，和周迭拉开距离，言辞缓和了些，“就不说别的，只要你能承认你对季霜半点队员以外的特殊对待都没有，我就再也不提了。”
周迭没有吭声，直到回放里季霜被连打带补掉，Frozen的名字变成灰色，他才说：“我不能。”
“那不就完了！！”沈舟摇摇头，累得慌，“今天李展不在真是亏大了。”
“你好好想想接下去要怎么办，至少得摆正态度。”沈舟开始收拾东西，“别的我管不着，就一点，不能影响训练和比赛。行了，你想吧。”
沈舟走后许久，周迭的心跳都维持在很高的频率，没有办法降下来。
——
秋季赛一晃就到了常规赛的最后一个比赛日。
以RIV目前的积分来看，他们晋级进入季后赛不成问题，但是常规赛结束之后空不了几天就是连续五天的季后赛，所以即便积分稳定也不能放松。
可惜最后一把沙漠图，在三圈大规模转移的时候RIV就剩下季霜一个人了。于是，秋季赛最后一次练协同的机会活生生变成了季霜练独狼操作。
按照惯例，接下去的比赛就由季霜自己掌握。队友帮忙收集信息，周迭身为指挥也只会给她一些大方向上的建议。
因此，相比起平时，这次的队内语音安静得过分了。
每次季霜在比赛中成为独狼，在有操作空间的基础上她的表现都算主动，主动的结果多少也都有收益，但是今天她似乎有些避战。
方顺和阿梦可能不在意这一点，但是周迭察觉到了，她连胜算在一半以上的一打一都非常谨慎。
也许是马上季后赛了，她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升自己成功率。
周迭猜测。
五圈，季霜挑了个没人的木厕所就扎了进去。
因为这个位置还算可以，所以周迭就没有吭声，任由她在这里趴着。
安静等待了一整个圈。
六圈刷新。
一个顶角切。
季霜挑选的木厕所依旧在圈内。
浅浅松了口气，季霜松开搭在键盘上的手，难得地在赛中喝了口水。
比赛场馆内对选手喝水的水杯以及内容物有严格要求，所以大赛基本都是统一准备的。为了避免水杯打翻淋湿外设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地采用的是带运动瓶盖的矿泉水。
不喝这口水没事，偏偏赛中、仰头喝、又喝得急，季霜再次精准地呛到了自己。
她本能地远离显示器，因为迫切地想要把水咳出来，她整个人都痛苦地弓下了身子。
可这次呛水比以往都严重些。
没多久，季霜就感觉到呼吸困难、缺氧了。
在负责RIV战队的裁判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迭已经离开自己的位置把季霜拖起来帮她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把呛进气管的水咳出来。
但这个方法周迭只在宣传科普里学过，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所以他心里也没底，只能试一试。
重复几遍后季霜依旧没有吭声，但她身体的反馈周迭接收到了。
也是这个时候周迭才意识到她的身板比看起来还要小，环在身前就那么小小一个。
裁判、方顺、阿梦，以及几个发现状况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围过来了，但是他们说了些什么周迭一个都听不见。
在确定季霜脱离了呛水的危险以后，周迭冷静地问她：“怎么样？要紧吗？”
可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以后周迭再次摸了摸她的胳膊，瞬间又不冷静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一时等不到季霜的回答，周迭又擅自去探她的额温，连耳后根都没放过，但冰凉的触感一遍遍地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成年人应该有的体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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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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