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走廊尽头，季霜的房间紧闭。
头发吹了个半干，她就瘫倒在床上看手机。
她很听周迭的话，看完视频就从微博退了出来。她存了张赛事官博发的截至今晚的积分榜，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细细研究。
战队之间的排名、分差，算了一遍又一遍，好久才放下。
【方绮卉：怎么样了？】
手机弹出新消息，季霜很快点进去。
有软件延迟的锅，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微信有大几十条未读消息，多半都是方绮卉发过来的。
季霜一目十行地看完，发消息问方绮卉这会儿方不方便电话。
很快那边就戳了个语音过来。
“霜啊——”方绮卉激动的声音传来，“你人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都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你。要不是你们战队发了微博说你没大碍，我晚上都准备买车票冲过来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季霜翻身躺平在床上，“当时直接去医院了，手机还是之后煎煎姐他们送过来的，后来一直在挂水，手机被我们队长没收了，让我好好休息，不让我看手机。”
“那就好。”方绮卉听到季霜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放下心来，“你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医生怎么说？”
“水喝少了，结石。”
“啊？”方绮卉脑壳疼，“我还以为是你呛水伤到肺了。”
“比赛有点紧张，喝水急了呛到的。”季霜望着天花板，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是碎片状的了，“没事的，多喝水等结石排出来就好了。”
“吓死我了。你们战队也真是的，都发微博通知了，也不说个清楚具体啥毛病，害我搁这儿乱猜。网上那帮人更好了，说什么的都有。”
“……尿结石，就不用在社交网站上说那么清楚了吧。”季霜撇嘴，虽然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但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也是，保护你**。”
“但是事发突然，还被镜头全拍上了。”就靠季霜爸妈通过魏柯联系到自己的速度来看，直播是没少放。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队长还是很靠谱的，响应速度比裁判都快，是个好人。”方绮卉毫无保留地认可周迭。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方绮卉基本上都在微信和微博两个软件里上蹿下跳，动态和视频没少刷。
光周迭把季霜抱出比赛场馆那段，少说看了七八个不同视角的版本。
“嗯……”声音从季霜的鼻腔中发出来以作回应，却没有包含任何意义。
当时她四肢百骸都被剧烈的疼痛所控制，竟也无法回忆出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了。
静思片刻，季霜抬起手，拍了两下自己脖颈靠下贴近锁骨的那块地方。
好像当时靠到周迭身上以后，她就疼断片了。
“你等等。”
听筒中传来方绮卉的声音，打断了季霜的思绪，她甚至能听到那边哒哒哒敲击屏幕的声响。
另一边的方绮卉正切换购物软件，在历史订单中疯□□作，“我最近买到了几种好喝的茶包，我各种口味都给你邮一点，你尝尝，喜欢哪个我再给你买。”
“茶包啊。”季霜有点为难。
“我知道你不爱喝，不爱喝也得喝。”说话间，方绮卉已经火速下了一单，又立刻点进新的店家，“或者鲜柠檬之类的怎么样？泡泡水，多少有点味道。你少喝饮料啊……实在不爱喝，就苏打水配果汁，调一些自制小饮料，换换口味。”
“知道啦。”明知拦不住，于是季霜坦然地接受来自朋友的爱。
“话说，你和阿梦就坐隔壁，他个大水缸子，怎么一点都没带动你？”
季霜苦兮兮地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爱喝水，后来……”
“好了好了好了，咱不提伤心事了。从今天开始，谨遵医嘱，多多喝水啊，我有空没空都去直播间监督你。”
第二天上午，季霜开门进训练室的时候竟然无形之中多了一重心理压力。
方绮卉她说到做到，又是高强度冲浪的性子。既然她说了，那就一定会隔三岔五在直播间蹲守。
季霜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晚一点发作，哪怕捱到比赛刚结束也行啊，至少不会搞到人尽皆知。
她叉腰站在自己桌前，反复审视自己乱中有序的桌面，顺手把掉落的便利贴重新贴回显示器的下沿。
紧接着，季霜抓起面包，拆开包装就塞到自己嘴里，认命般地拿起水杯，准备去好好洗洗涮涮，然后灌上温水细品一下她的医嘱。
“欸，季霜你这么早，身体怎么样了？”李展哈欠连天，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上。
“昨天挂完水就没事了。”季霜犹豫着，还是问出口：“经理，你……昨晚没睡好啊。”
“我压根就没睡，简直忙死了，没个消停……”
李展话没说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周迭打断，“早饭，趁热吃。”
“太谢谢你了。”李展接过，又打了一个有下巴脱臼风险的哈欠，连带着传染到季霜也捂嘴打了个哈欠。
“工作处理完，吃完早饭就快去睡觉吧。一会儿大家都要起床训练了。”周迭生怕李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也没想着打哑谜，礼貌赶客。
“知道了，操心鬼。”李展拎着早饭转身上楼。
训练室只剩下周迭和季霜两个人。
季霜手里还拿着水杯，路过周迭的时候低头喊了声“队长”就算做打招呼，随后就迅速地钻进厨房对着自己的杯子洗洗涮涮。
昨晚答应了一圈人自己会好好喝水的，结果今天的第一杯依旧是燕麦奶加浓缩咖啡液。
杯子里装的是毋庸置疑的液体，不仅补水提神还比凉白开有味道，她能在短时间内喝完，属性拉满。
季霜的屁股刚沾上椅子，就听见周迭催促她，“先吃早饭。”
“好。”
“自己挑。”周迭把打包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花样依然很多。
周迭每次买早餐少说都有两兜子。季霜胜在起得早，可以尽管挑自己爱吃的先吃。
她选了盒生煎，“队长，你吃吗？我和你分一分。”
“你先吃，吃剩下的给我。”
季霜已经啃了个小面包了，“我吃两个就够了。”
“再喝碗豆腐脑。”周迭没和她商量，说话间就把豆腐脑堆到季霜桌上。
季霜认命，掀开豆腐脑的盖子，夹了两个生煎到上面，把剩下的半盒生煎放回去。
之后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也不知道为什么，季霜就是感觉不自在。
就连吃饭的时候分心看视频复盘，她也把平板转过了点角度，耳机也只敢带右半边。
一顿早饭食不知味。
更让季霜如临大敌的是，周迭在吃过早饭以后去倒了壶水。
从水壶触碰桌面发出的闷响来判断，分量可是不轻。
以前周迭也经常会准备一壶水在桌上，为了方便。
但他们俩好像都不是喝水大户，一壶水经常放一天还能剩不少。
“水是温的，可以直接喝。”周迭戴上耳机，动作迅速地打开了训练场。
“谢谢队长。”季霜低声感谢，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没几天就是季后赛了，季霜的弦一直绷着，很快就进入到训练状态，也自然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只是大半天下来，水壶的水位才下去一点点。
下午的训练结束，周迭下意识地瞥了眼桌上的水壶，无声叹气。他也没吭声，径直走了出去，结果刚进厨房就被阿姨喊住，“小周啊，阿姨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得回去。”
“要紧吗？”
“不是什么大事，但等不及得现在就回去。”阿姨指了指灶台上的砂锅，“菜都做好了，就剩下个汤，冬瓜刚放下去，再过个十分钟关火，焖到你们吃饭的时候，铁定没问题了。”
“嗯，我知道了。那您快回家忙吧。”
“谢谢啊小周。”
“没事。”
说完，阿姨摘下围裙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周迭定了十分钟的倒计时，就倚在料理台边上刷手机。
耳朵能听到的尽是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
上一次经历类似的场景，可能得追溯到十几年前。
太久远了。
周迭心不在焉地刷手机。
平台上能看到的各类动态、视频、内容，都比昨晚顺眼了不少。
这是李展通宵工作的成果。
昨晚从季霜出事到在医院等检查等结果，前后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网络上各类消息层出不穷。
谣言四起。
有乱磕cp的，乱解读现场情况的，还有造谣战队虐待队员、食品安全堪忧，更有甚者造谣某某战队某队员心怀不轨潜入训练室给RIV队员下毒……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周迭关掉灶火。
虽然信任阿姨的做饭水平，但周迭显然是不太相信自己。
等砂锅余温又咕嘟了好一会儿以后，他挑了块冬瓜尝试咸淡，顺便确保它已经熟透。
傍晚，阿梦最先到饭桌上。
大家在一起训练和生活的时间久了，吃饭的位置也早就习惯成固定。
还没入座，他就瞧见了饭桌上突兀的单独一碗排骨汤。
阿梦端着自己的饭碗在厨房里盛饭的时候还犯嘀咕，季霜明明还在练枪，一下午的时间她甚至都没离开过训练室，没道理会提前晾一碗汤在这里。
直到季霜姗姗来迟。
大家都已经开始吃饭了，她瞧见自己位置面前的汤碗，又瞧瞧大家。
基地从来没有单独盛汤的习惯，于是她迟疑道：“汤是给我的吗？”
“对。”
周迭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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