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阔阔、淼淼，起来吃早餐。”范春红端着三碗燕麦粥从厨房出来，略微提高了声量朝两个房间喊了一声。
“我不吃！我再睡会！”纪阔的喊声传到了餐厅。
纪实明从报纸里探头看了眼她手上的粥，没起身，只略微抬了下手将报纸转向另一侧，失望地嘟囔了一句：“又是燕麦粥，就不能换换吗？”
“你不看我在群里转发的公众号啊？这健康，降血脂！你体检报告单上的红灯，就是在外头吃香喝辣的下场。”
范春红把碗往桌上一推，就径直推开了纪淼的房门。
面对女儿，范春红的语气就要缓和多了。
“淼淼，高考结束都休息好几天了，也不能天天睡懒觉啊，养成这个坏习惯以后去上大学了怎么办？嫁到婆家了怎么办？”
见床上的人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范春红“唰”地扯开了窗帘，让阳光尽数落满房间。
书桌上摞着高高一叠教辅资料，还有几本教材摊开摆在桌上。
范春红向来坚持着家里要规整，瞧见这凌乱的书桌就不顺眼，皱着眉头将书按照顺序放回书架上。
当她拎着书脊往上放时，一本花花绿绿封面的薄本掉落在桌面上。
纸张又轻又薄，落在桌上时摊开来，又被空调风吹着翻了几页。
范春红看着上面的字迹有些愣神，伸手拨回最前面，一路看到了最后一篇。
05/11
今天问前桌想去哪所学校哪个城市，他说“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
其实是因为他女朋友想留在海城。
好幸福喔。
同桌一心要选英语专业，后桌学医，愿愿说她喜欢商科类。
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好像没什么想法。
当老师？留在海城？
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可以。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决定，虽然爸爸妈妈也不会让我做决定的吧。
......
06/09
平康哥和我告白了。
花很好看。
但我不知道，我开不开心，应该是开心的吧？
平康哥很好，我要知足。
可是，这是在恋爱吗？
我怎么感觉和电视剧里的不太一样呢？
听见背后悉悉索索得布料摩擦声，范春红不动声色地合上日记本，塞回了原先的教材里，这才转身笑着看向还有些迷糊的女儿。
“今早做了燕麦粥，快起来吃饭。”
昨晚纪淼梦见了出高考成绩，两位数的总成绩吓得她半夜醒来好几次。
后面也一直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这会儿被太阳光强行唤醒，纪淼困得都没力气撑开眼皮，闭着眼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7：30
看到这个时间，纪淼差点以为自己还在高三。
正好是他们早自习的时间。
惊得她揉完眼睛又确认了一遍。
好想躺回去装死。
“妈，才七点半，你们先吃嘛，我过会儿醒了再吃。”纪淼再度缩回被子里，试图重新进入梦乡。
还没躺下超过两秒，她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来。
范春红扶着人坐起来：“不吃早餐容易得胆结石，吃完还可以睡呀。今天天气好，我帮你把被子晒晒。”
说完，她抱着床上的被子去了阳台，顺带去喊同样没起床的小儿子纪阔。
纪淼深吸了口气，努力把自己憋醒后，扭头看了眼敞开的房间门，嘟囔了一句：“又不敲门，也不关门。”
走到书桌旁时，瞄见空无一物的桌面，她赶忙翻了翻书柜上的教材，确认那本小小的日记本还好好得夹在书里，这才舒了口气。
这么薄一本，应该不会很明显的。
纪淼拖沓着拖鞋往外走：“爸爸早上好。”
等她洗漱后睡眼迷蒙地在餐桌上坐下后，纪实明正好吃完准备去上班。
他见纪淼脑袋都快埋进碗里，有些无奈地和范春红抱怨：“淼淼刚高考完呢，这几个月这么累，都没好好睡觉，你又催起人家起来吃早餐干什么？”
同样在暑假的纪阔更是小鸡啄米似的跟着点头：“就是就是！睡不好怎么长高啊？陈鹏都比我高半个头了，就是因为妈妈老不让我睡懒觉！”
范春红正在给纪阔剥鸡蛋，先是头也不回地回怼：“也没看你平时关心生活学习，这时候又到你说好话了？”
边举着鸡蛋一口口喂给纪阔，边好声好气和他说：“那是因为陈鹏每天在家比你多喝一瓶牛奶，等会儿让姐姐给你热杯牛奶，上午十点时候喝，你喝一个暑假也能比他高了。”
在俩人争吵中，纪淼略微清醒了点，一边劝了一句：“爸爸，再不出门要迟到了。好的，我一会儿给阔阔热牛奶。”
这种场景在纪家实在太常见。
范春红性格犟话语直，喜欢说一不二，纪实明则是软刀子，又带着点傲气。
有时候两方说得太过，纪淼就成了中间那个周旋的人。
最后以纪实明的讪笑收尾，留下一句“我懒得跟你说”，就匆匆合上了家门。
等他走红，范春红话题一转：“淼淼，每天在家躺着也不好，有空可以预习一下大学的内容，我听办公室同事都说大学高数挺难的。”
纪阔忍不住偷偷对着纪淼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
他今年七岁，刚上完学前班，早就懂了作业的含义，忍不住嘟囔吐槽了一句：“学学学，都高考完了还要学，看来老师们都骗人，高考完也没轻松嘛。”
范春红权当双目失灵双耳失聪，接着吐槽起了办公室新来的实习老师。
“不就是让他们多值几个班嘛，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前更累呢，还不是过来了。这些小年轻，真是吃不了苦！”
纪淼低头搅动着有些冷的粥，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边听着，她边捏着勺子往嘴里喂了几口，碗里却还是满满一大碗。
纪阔懒得搭理每次说到八卦就喋喋不休的母亲，几口将粥灌下肚，就把碗往前一推，跑回了房间续觉。
他真搞不懂，每次姐姐怎么能听那么久，还不走神，每回讲到话题点上还能应和母亲。
说完办公室的八卦，范春红轻描淡写地又给纪淼安排了件事。
“你表舅的儿子杰杰刚中考完，想找你给他补补数学，我已经答应了。后天你表舅就把他送来我们家住一个月，这两天你可以把那些资料笔记都整理整理，看能分出几份给你堂弟堂妹他们？”
一听这个名字，纪淼就想起几年前这个表弟来家里玩，当时她正参加学校夏令营，不在家。等她回来时，房间书架上的书不是缺页就是被涂得乱七八糟。
就连她抽屉里的零花钱钱包也不翼而飞。
绝对不可以！
纪淼猛然想起上次陈高浩他们说起暑假去培训班做辅导老师，来不及细想，立马脱口而出：“我没有时间，已经接了个家教了，全天的，过几天就开始。”
她捏紧了勺子，努力让自己面色不那么仓皇。
不像林愿说谎不打草稿，胡话总是张口就来。
纪淼每次撒谎时候，总要把手上握着的东西捏得紧紧的，才能让自己声音平稳发出来。
也生怕红着的耳朵会暴露自己的行为。
范春红还想细问家教细节，但墙上的时钟已经不容她继续站在门口拖延，只好蹙着眉晚上回来再发问。
走之前，她还怀疑地打量了一会纪淼的表情：“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你当时真这么说？”林愿拆了一半旺旺碎碎冰给她，好奇地问她细节。
“嗯啊，不然让我给他补课，我会发疯的！”接过碎碎冰，纪淼看了眼颜色，“不是草莓味吧？”
林愿没好气地给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季平康！这么多年了，‘你吃草莓但不吃草莓味’这件事我时刻牢记在心好吗？”
纪淼嘿嘿给了林愿一个飞吻，继续吐槽起熊孩子。
“我以前给他补过初中数学和英语，我讲完最基础的语法后，问他you后面接什么be动词，他说用is！”
说完以前的补课故事，纪淼又描述了一遍当时她回家后打开房门见到的一地狼藉。
语气越说越绝望。
想到如果要给那个熊孩子表弟补课，纪淼恨不得立马拎着行李去读大学。
“那你现在，就是真的要找一个家教来做，是吧？”林愿摸摸下巴，思索着自己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学生。
上午送走范春红后，纪淼马不停蹄地拎着零食来找林愿。
毕竟，如果靠她自己那个两位数的列表，除开同班同学就是辅导班同学，纪淼怕是下辈子都找不到个家教单。
“愿愿，全世界最好的愿愿，我的美好暑假，就靠你拯救啦！”纪淼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捏拳给林愿捶背，讨好地来回在她身边转悠。
林愿理所当然地享受着纪淼的服务，还转了个身，示意她给自己锤锤右边。
她边低着头在各个999 软件消息里翻找，边嘟囔着：“前几天好像有个人给我发消息问我数学家教......”
“陈憬渊！我斐济之旅已经泡汤了，我美丽温柔的数学家教老师呢？”陈憬仪双手叉腰站在茶几上，斜睨着朝陈憬渊大喊。
“下来......我刚抹的桌子，你脚多脏不知道吗？”陈憬渊瞟了一眼她的头顶，“以及，你站上去也没办法俯视我，除非我把小腿锯了。”
话音刚落，耳边顿时充斥了陈憬仪的无能狂怒，陈憬渊轻车熟路地用根食指压住一边耳朵，将她的怒吼隔绝在外。
他点开手机，在消息界面不断下拉刷新。
这个动作，他这几天都已经养成习惯了，晚自习都可以单手写卷子，左手在课桌底下解锁手机、找到软件、下拉刷新。
只是手机总跟没信号似的。
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陈憬渊找了个离陈憬仪远的沙发坐下，下意识又刷新了遍消息。
屏幕上方猛然跳出个红色“1”。
他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手指又往下拉了拉。
下一秒，“1”跳成了“2”。
林愿：我朋友，纪淼，有时间做数学家教，你看可以吗？
林愿：那个学妹同意的话，让她加纪淼的微信吧。
“陈憬渊，你在怪笑什么？”陈憬仪正巧偏头想问陈憬渊明天吃什么，就见这人嘴角都快翘去和太阳肩并肩了。
被她一说，垂着头看微信号的陈憬渊也没忍住伸手触到自己的嘴角，嘴上却还是波澜不惊：“没什么，你的好老师要来了。”
陈憬仪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瓜，期待了半天最后就听到句这个，不解地挠挠头：“我补课，怎么你这么高兴啊。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的成绩。”
陈憬渊淡淡地说：“嗯，以后工作了记得工资直接打我卡上，别辜负我的良苦用心。”
他看了会那串字母，在心里猜测着有没有什么特别含义。
又仔仔细细找寻有没有JPK三个字母，确认没有后才复制了那一串字母粘贴到搜索框。
跳出来一个他看了无数次的头像，一张日出的照片，陈憬渊甚至熟悉到可以直接说出头像里有几座山。
对方的朋友圈仍旧没有向陌生人开放。
陈憬渊退回资料页，将手指慢慢挪向下方。
每次压低几公分后，又猛地抬高。
她认识自己吗？
怎么介绍？
她朋友圈里会不会有官宣的合照？
反复几次，他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陈憬渊飞快将微信号转发给陈憬仪，起身回了房间：“你加下学姐的微信，和她约时间。”
最近忙期末，肌肉线条都懈怠了许多。
他要抓紧再去健身房练练。
加微信这件事。
还是要线下才能让人印象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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