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总有一些奇怪的习俗不能为人所理解。
比如斩首示众,比如悬挂首级,比如城门曝尸,明明是很可怕的东西,却偏偏要让无辜大众都看见。
那些管理者,那些施暴者,总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权力,让人知道他的能耐,于是对宣扬暴行乐此不疲,企图让自己的暴力行径人尽皆知,甚至在暴行之后仍然要四处张扬,比如城楼上的首级。
陈言敢一次次发照片和视频给江行舒,无非就是享受她惊恐害怕的样子,这是二次施暴。
当年的江行舒惊恐,害怕,选择了逃跑,这更让他确信自己的能耐,于是再度见面后又故技重施。
江行舒放出那段视频,就是想告诉林昶一行人,该害怕的不是她,而是他们,施暴者比受害者更应该害怕真相被揭露。
这个世界如果错了,那她就强行给它掰正了。
她要告诉所有人,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没有人可以威胁她,她也不会向暴行臣服。
时至今日,她仍不低头。
可现实告诉她,不低头会挨揍。
林昶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以为把视频公开你就赢了么?你做梦!”他恶狠狠瞪向江行舒:“这件事过去十年了,现在才来说讨回公道,早就来不及了。”
“还有,当年的事情是你爸爸亲口说的可以和解,不然呢?”他咧开嘴,笑着看向江远:“你要报仇,应该把他也带上才对。”
江远看着林昶把仇恨的焦点转向自己,竟也不着急。
“无论是什么报复,都到今天为止了,林昶,你该走了。”
林昶作为林家独子,又有着特殊背景,一向气焰嚣张,不然当年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原以为拿捏住了江远的把柄就可以耀武扬威一辈子,谁知道原来威胁也是有期限的。
今天一天被江远赶了两次客,肚子里早就憋着火气。
“好,我走,我倒要看看江董事长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林昶恶狠狠丢下一句话,瞪了一眼江行舒后摔门而去。
看着林昶远去的身影,江远轻声笑了:“好了,我帮你解决了林昶,现在该你来帮我了。”
“不管当年如何,我终究是你的爸爸,我们是一家人。”
江远所谓的帮他,就是让江行舒住在这家精神病院里安安分分做一个精神病人。
他承诺会把其他人都替她挡住,等他用“女儿疯了”这个理由处理完这次危机,他就送她去国外,他会好好养她一辈子。
“爸爸,你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保护她不被林昶伤害,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姓江,是他江远的女儿。
他不允许她做出伤害江氏集团的事,因为江氏是他的心血。
他要她安安分分的住在这里,一言不发,一面不露,保证她的安全,也确保她的安分,不要打乱他的计划。
“别再痴心妄想联合他们三个来对付我,因为我是你的爸爸,我们才是一家人,他们只是利用你而已。”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像一个父亲试图安抚惊慌的女儿:“我刚刚给这家医院捐了一笔钱,所以他们会对你特殊照顾,不要妄想逃跑,安安分分地住在这里,相信我,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人在精神病院,想不安分都身不由己,一针药剂下去,江行舒的眼皮沉重起来,紧接着一切归于沉寂。
江行舒这边安静下来,傅秋白却停不下来。
倪令羽当天返港,从香港转道去澳门接人。
祁钰带着殷灿灿去找警察,就从车牌号查起。
而他自己则开车去找江远,因为他知道无论江远做出任何事情,最后的目标都将指向他。
他绑走江行舒,不就是为了逼他投降么?
他站在许久没来的江家别墅外面,抬头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江牧婚后依旧住在家里,却并不见葛含娇的影子。
佣人对傅秋白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而是直接告诉他董事长在书房,请他直接过去。
老派装修的书房里,静谧无声,随着门被推开,坐在桌边的两人都一齐看向入口处。
面对气焰全无的傅秋白,江牧不禁冷笑一声:他终于也有今天。
江远倒是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傅秋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近,余光瞥见江牧身边空置的椅子,这一回没有选择坐上去。
“爸爸......”
噗嗤一声冷笑传来,江牧道:“这时候想起来套近乎了么?你当初不是很坚决地要解除关系么,难道是我记错了?”
江远坐在书桌后面,一言不发,任由江牧去刁难他。
傅秋白继续道:“开个条件吧。你把行舒带走,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么?”
“哼,你倒是坦荡。”
江远毫不客气地甩出条件:“我要你放弃由我代持的江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另外,你要自己辞去总经理的职务,退出总裁的竞争。”
“还有,”江牧接过话去:“我要你跪下。”
金钱,权力,都是其次,江牧要羞辱他,他要在一个男人膝下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傅秋白的双手在身侧捏紧,指节泛白。
“你不跪也没关系,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们是真正的家人,有我们照顾,她依然会活的好好的。只是,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而已。”
傅秋白咽了口唾沫,喉头翻滚,看向江远。
江远在一边冷眼看着,不发一言,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你说的么?她做的一切事,都由你负责。怎么,现在负责不了了么?”
江牧火上浇油,傅秋白艰难道:“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跪了,就可以见到行舒?”
江牧答道:“你跪了,自然就知道了。”
傅秋白第一回觉得自己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弯不下去,江牧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我以为你有多爱她,原来也不过如此,演痴情戏码演的自己都信了吧?”
傅秋白的嘴角抽动着,缓缓落下第一个膝盖。膝盖触及地板的时候,是麻木的,僵硬的。
噗嗤一声,江牧的笑声传来:“你还真是个情种啊。”
傅秋白一言不发,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弯曲另一个膝盖。
指尖叩击桌面的声音响起:“说吧,代持协议在哪里?”
“在我家保险柜里。”
江远沉吟片刻道:“你跟他一起去取。”
“爸,那么着急干什么?明天再去也来得及。”
江牧还没有羞辱够,还想让傅秋白继续跪着,然而江远却制止了他,因为兔子急了会咬人,比如他自己。
傅秋白的家并不是他现在的住处,而是市区里的一个高档楼盘,从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去,不远处的海湾内景尽收眼底。
江牧是第一次走进这里,看的他不禁眉头一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他不被允许出来单独居住,但是不代表他不买房,更何况江氏集团本身就是房地产开发公司。
这个楼盘的价位他是知道的,别说放在广城,就是放眼全国,那也是排的上号的。
“江氏集团的分红,还不至于让我买不起这里的一套房。”
傅秋白冷冷说着,他为江氏效力这些年,再加上从小持有的股份,哪怕幼年被江远吞去不少,但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买下这里的一套房不算多难。
一想到这里,江牧就心生不忿。
他是江远的亲儿子,可是连住在哪里都要受他约束,给点股份好像乞讨一般艰难。他这个亲儿子,竟不如一个养子活的潇洒,如果他也有钱有股权,不用再依赖江远的话......
“咔哒”一声响,书房一角的保险箱被打开,傅秋白取出其中一叠文件出来。
“我的代持协议,说好的,我把它交出来,你们把行舒还给我。”
江牧没理他,低头去抓文件:“就这个?”
他翻看着厚厚一叠代持协议,只要有了这份文件,他就能随时要回股份,可如果没了这份文件,那股份可就结结实实地属于江远了。
“就这些。”
“原件就只有这一份?”
“就一份。”
江牧冷笑一声,走近一步道:“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应该不止江氏一家企业有股份吧?”
傅秋白在美国那几年,明明混的风生水起,结果半路被江远叫了回来,他就不信他完全放弃了美国市场,倪令羽不就是从美国带回来的技术么。
“行舒在哪里?”傅秋白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抛出一个问题来。
果然江牧立刻变脸:“问你的好爸爸去。”
傅秋白却不退让:“说好的,我把代持协议原件给你们,放弃在江氏的股权,你们就把行舒还我的。”
江牧得意地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爸爸不过骗你一句而已,你还真上当了。怪不得人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样子我妹妹也把你迷住了。”
“她人在哪里?”傅秋白捏紧了拳头。
“你要打我么?”江牧摊开双臂,根本不怕他的样子。
“砰”的一声,傅秋白真的打了上去,他揪住他的衣领嘶吼:“把行舒还给我!”
“你做梦!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谁都见不到她,我们把她藏起来了,哈哈哈。”
傅秋白见不到江行舒,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文件,却被江牧一下躲开。
“给出来的东西,难道还想要回去?”
两个人在书房里狠狠厮打起来,直到傅秋白被重重砸向一旁的书架,背脊被木柜撞的发僵发直。
江牧冷哼一声,迷恋上女人的男人,果然不行。他拿着协议,堂而皇之地甩手离去。
回去的车上,江牧翻看着那份股权代持协议。
协议是傅秋白成年之后所签,当时他提出出国留学,恰好也是刚刚成年,是可以拿回股权的年纪,江远便以他远在美国,为了让他更好地把握公司,避免股权不集中导致的人心涣散,不如先把股权交由他代持,这样一来,他便是公司不可撼动的唯一大股东。
当年的傅秋白已经不再是容易被人诓骗的八岁孩童,但依旧答应签下这份协议,以此顺利换取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在那之后十多年里,傅秋白从未提出要收回股份,而是一直默认由江远代持,并代为行使权利,以至于大家一致认为江氏唯一的大老板就是江远,硬生生把一个集团做成了家族企业的样子。
可是傅秋白和江远都知道,江氏早就不完全是江家的了。
几年前的资金危机让他引进不少投资,眼下公司里股东混杂,大大小小有几十位股东,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可是只要这百分之十的股权还留在江家,江远的地位就不可撼动。
一想到这里,江牧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什么都是假的,股权才是真的,何况还是百分之十。
什么百分之三,百分之一,在这百分之十面前,都不值一提。
电话铃声响起,打乱了江牧得意的幻想。
“喂?”
“东西拿到了么?”
“拿到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江牧看向窗外,眼睛微微眯起:“你最好把他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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