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礼似乎是个大忙人。
在病房待这一会儿已经接了好几通电话,他每一次都会走出去接通,然而声音还是会传进来。
他说话时语调较之刚才更沉了些,带着种令她心悸的严肃,像是被最严厉的教导主任叫进办公室,大气都不敢喘。
黎梨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的傅礼真的是一个掌控着一整个集团的上位者,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闪光灯下,用好听的声音分享着学习经验的学长了。
但没变的是,他好像,一直一直都很耀眼。
她真的和这个人结婚两年了吗?那这两年,她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一次他走进来,西装已经被他脱下,白色衬衫也解开两粒扣子。
黎梨很善解人意:“你有工作去忙就好了,我自己可以。”
傅礼看了她一眼,语气很沉:“好,通知你父母了吗?”
黎梨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醒来没看见手机。”
傅礼停顿了半秒,随即道:“手机你车祸时摔碎了,我会让助理送一台新的来。”
他说完拿起搭在床尾的外套就要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
黎梨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酸涩的情绪在蔓延,她下意识叫住他。
傅礼回转过身看她,眉头微蹙,语气疏淡:“还有什么事吗?”
黎梨眼眶瞬间泛红,一双圆眼也蒙上了层薄薄水汽。
唐雯说他很爱她。
可是,她好像一点也没有感受到。
她眨了眨眼,压下发颤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礼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黎梨继续道:“我想吃玉锦轩的虾饺。”
傅礼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好,我让助理给你买。”
又是助理。
黎梨气鼓鼓的,语气里多了些阴阳怪气:“傅大总裁,你真的好体贴下属啊,下属的老婆住院你居然还来探望呢。”
傅礼神色有些茫然,不晓得她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黎梨看他那呆样,都要气笑了。
她声音拔高了几分:“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助理老婆,我出车祸了,还失忆了,我现在很惶恐,很害怕,我需要你陪着我!不是你助理!”
傅礼又想起唐雯的话。
他嘴唇微抿,语气里多了些安抚:“好,我处理完工作就来陪你。”
黎梨向来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得到傅礼的承诺,她又开心起来,冲着傅礼勾了勾手指,“过来。”
傅礼大步流星走过去,直愣愣站在病床边,“怎么了?”
黎梨啧了一声,“矮一点。”
他听话地弯下腰。
黎梨搂过他的脖颈,自然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而后摆了摆手,“去吧。”
傅礼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她的话,木愣愣出了门。
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的样子。
*
傅礼走后,黎梨一个人在病房里抱着被子蹬腿,虽然她没了三年的记忆,但是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对傅礼的亲近。她喜欢他,满的都要溢出来。
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很好。
小何助理工作很有效率,不到一个小时,不仅送来了手机,还带来了一份热腾腾的虾饺。
他身上的气质和傅礼一样,不过更加温和。
黎梨问:“你老板今天很忙吗?”
小何助理点了点头,轻声回:“本来今天傅总在凉城有一场商务洽谈,听说夫人您出了意外,他开3个小时的车紧急赶回来,推了很多工作,是有些忙。”
因为脑袋遭受过撞击,所以黎梨现在反应有些迟钝,大脑转了老半天,她才处理完小何助理长长的一段话。
而后微微瞪圆了眼。
脑袋里缓缓浮现出画面——
沉默寡言的霸总丈夫为了挂在心尖尖上的小娇妻,大手一挥推了几个亿的商单,面对商业伙伴的指责他坚定地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我的妻子更重要。”
霸总丈夫转身离去,扬起的衣摆后是虚化了的商业伙伴们痛心疾首的脸。
黎梨被自己的脑补狠狠恶心了一把,她恶寒一哆嗦,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被撞坏了,不然怎么脑补的净是这些恶俗降智的脑残戏码啊!
不过,他还是很关心她的吧?
黎梨是个没有吃过爱情苦的母胎单身,今天她却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她的心情好似在坐过山车,忽上忽下,时而甜蜜,时而酸涩。
好像,还都是因为很小很小的事情。
此刻,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变成了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
雯雯果然没有骗她,他就是很爱她。
只是不会表达罢辽。
*
她将电话卡插入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迫不及待地给唐雯发送了一条短信。
【雯雯,我是不是很爱他呀?/害羞】
这一边,唐雯刚刚处理完工作摸出手机,就看到黎梨发送过来的消息,她一口冰水呛到气管,咳嗽到眼泛泪花。
如她所言,她与黎梨确实无话不说。
只是后来她结婚了,她分享的快乐就越来越少。
偶尔忍不住跟她抱怨两句傅礼的冷淡,也都在两分钟内撤回。
每当她追问,她都故作轻松,一笑揭过。
【没有吧,你一般般喜欢他,怎么了?】
这一次失忆,她觉得是老天给黎梨拯救自己的机会。忘记卑微的爱,重新做自己。
黎梨捧着手机,呆呆看着唐雯发送过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可是,我觉得我好喜欢他,我一看见他就想挂在他身上,还想不停地亲吻他。/害羞】
唐雯:!!!
失忆都治不了你这个恋爱脑吗?
【你在排卵期,激素促使你想要亲近异性。换句话说,你只是想要睡他。】
黎梨眨了眨眼,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我一定要睡到他,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美味。/色】
唐雯很想去知乎发帖,闺蜜是个恋爱脑怎么办?但她没有,她想到傅礼的脸和身材,认真回复:【这个可以,一定要多睡几次。】
辜负梨梨的人,被睡一万次都不嫌多。
收到唐雯的回复,黎梨乐不可支。
她缩在病床上,专注地摆弄着手机。
*
日暮时分。
满室昏暗,一线蜜糖色的暖光穿透纱质的窗帘,落了黎梨满身。
她眼神不聚焦地望向窗外,眼睛湿润,像落了漫天星河。
傅礼的手搭在门把上,透过玻璃窗看见的这一幕让他有一瞬晃神。
他想到六年前的那次新生欢迎晚会。
他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舞台之上视野开阔,台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第一排中间坐着一个女孩,他们的眼神有一瞬交汇。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喧嚣如潮水般退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女孩的笑容太过明媚,眼睛亮晶晶的,在灯光的映衬下,是那样的流光溢彩。
那样的笑容,他后来也见过几次。
只是自他们结婚后,她就再也没那样笑过了。
他推门而入,走廊里的白色灯光从他背后打来,他的整张脸陷在阴影里。
听见响声,黎梨蓦然回神,转过头看见身披白光的高大人影,她下意识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眼睛弯弯,两颊漾出小酒窝,声音欢快:“你来啦。”
傅礼愕然呆住。
看见他,她很开心吗?
阴影很好的隐藏了他的表情,他关上门,走到床前,微微俯身,沉声问:“下午感觉怎么样?”
黎梨见他走来,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
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回:“很好,没有不舒服的。”
傅礼将保温盒置于床头柜上,拉过凳子坐下,疑惑问:“叔叔阿姨没来吗?”
叔叔阿姨?
黎梨皱起了眉头,对于他的称谓有些不满。
她问:“你也失忆了吗?”
突然的问话使傅礼有几分茫然。
看见他疑惑的表情,黎梨循循善诱:“当了人家两年的女婿,还叫叔叔阿姨吗?应该叫什么?”
傅礼有些不确定:“爸妈?”
黎梨赞许地点了点头。
“对喽。我也没什么大碍,就没告诉他们,不想让他们担心。”
傅礼抿了抿唇,“嗯”了声。
黎梨自顾自地说:“我妈太咋咋呼呼了,如果知道我出了车祸,一定会一直守着我……”
傅礼:“嗯。”
黎梨对于他的回应很不满,下午的时候整间病房都是静悄悄的,没想到他来了还是静悄悄的,工作的时候不是很会说话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黎梨双手抱胸,下巴微扬:“你只会‘嗯’吗?我一下午都无聊死了,睡了两觉你都没来,我一直在等你……”
她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她掉眼泪。
谈恋爱都是这样吗?她真想快点恢复记忆,回到老夫老妻状态。
她觉得他们结婚两年,肯定是老夫老妻了。
傅礼有些慌乱,好好说着话,她怎么突然哭了?
“别,别哭……”他僵硬地安慰,抬起手想要给她擦眼泪,然而手伸到半空,却又顿住,迟迟没有落下。
他们昨日才签了离婚协议,当时她对他冷漠的像是陌生人,现在,她真的想要被他触碰吗?
黎梨哭着哭着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她蓦然止住了抽噎,抬眸去看傅礼:“你助理说你今天很忙,你是不是太累了才不和我说话?”
傅礼:“……”
傅礼:“嗯。”
用一下午的时间安排完接下来一周的事情,确实有些累。
黎梨又心疼起来,觉得对他无可奈何。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傅礼倾身,高大的身形半伏,长臂伸展,把黎梨完全圈在了身下。
他身上的气味是有些侵略性的冷冽,像是雪地松柏,有泠泠流水在冰层下流过,纯净又清冷。
黎梨心尖尖一痒,“这样不好吧?”
就听见“吧嗒”一声,柔和光线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傅礼维持着姿势没动,垂眸看她:“怎么了?”
啊?开灯啊,那没事了。
黎梨清了清嗓子:“没事。”
*
傅礼给黎梨带了晚饭来,清粥小菜很清淡,黎梨皱了皱鼻子,明显不太喜欢。她是食肉动物,无肉不欢,无辣不欢,给她吃这个跟给她上刑有什么区别!
傅礼平静道:“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清淡的,有助于身体恢复。”
黎梨撇了撇嘴:“我就轻微脑震荡而已,外加一点擦伤,不耽误我吃肉。”
傅礼神色未变,“你想吃什么?明天给你带。”
黎梨眼神瞬间一亮:“辣子鸡丁、水煮肉片、麻辣牛肉,我都爱,不挑食。”
傅礼手中的动作一顿,敛眸不看她,应了声好。
黎梨喝了口稀粥,随口问:“今天你陪我睡哦?”
傅礼手里的餐盒“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怔了瞬,立刻蹲下去捡,那个白日里还雷厉风行的傅总,此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像个毛头小子。
柔白的灯光下,他耳朵红的能滴血。
黎梨垂眸看他,能看见他泛红的半张侧脸,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耳朵怎么红了?因为她说要他陪她睡?夫妻间这不很寻常吗?他干嘛一副很纯情的样子?他们不是感情很好吗?难道他是个吃素的?不会不行吧?可她是吃肉的呀,不行的话感情真的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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