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喜乐察觉栾檬走远,梗着脖子睁开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栾檬被树影吞没。
天一忽儿黑了。
他拍了拍沾在后背的草屑,拾起手机。
屏幕碎成了蜘蛛网,却仍□□的工作着,一打开,谭藤的图像就跳出来:“我到家了,谭喜乐。”
谭藤的头像是兄弟俩的合照。谭藤的身子和魂儿也不太适配,但比谭喜乐有协调性,台上的他肆意疯狂,台下的他却没什么攻击性,可以说是有点忧郁的青年。
但他也有谭喜乐那种不着调的气质,尤其体现在他那些风流韵事上。
谭喜乐快速赶回家,进门前停了一分多钟,理理头发,整整表情,一打开门,就冲坐在沙发上的谭藤趾高气扬的板起脸。
谭藤一见谭喜乐这轴样儿,就感到胃抽抽的疼,跟劝个傻子般说:“我回来了,谭喜乐,你笑一笑啊。”
“昨个儿我生日,”谭喜乐蹬掉鞋,没骨头似的弯着腰滑进屋里,靠坐在谭藤边上,“混球,我来要账了。”
谭藤划开手机:"赖皮鬼,昨晚零点准时发的祝福,你还夸我守时来着。"
"有头有尾才圆满。"谭喜乐撇撇嘴,"多要一句生日快乐不过分吧?"
“我下次给你发一百个生日快乐。”谭藤站起来,从门边拿出一只半人高的玩偶,“送你的礼物,仿照我的样子做的抱枕。”
谭喜乐不是谭三岁,他不喜欢丑不拉几的布玩意,“迟了,心已死。”
"那我扔了?"谭藤故意晃了晃玩偶,换来谭喜乐的一个白眼。
他被惹到了,抬手给了谭喜乐后脑勺一巴掌,把玩偶扔进谭喜乐的卧室,"不要也得要。"
“没说不要,只说不爱了。”谭喜乐老生老气地说。
谭藤拿他没办法,语气软下来:"这三天我没事,专门陪你。你搬回来住几天?瞧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儿,又没好好吃饭吧。"
“对,我吃的是没营养的,我玩的是没营养的,我就是没营养的人。”谭喜乐阴阳怪气地回道。
“你别故意烦我,你想我怎么办?”
“连我生日你都陪不了我,你什么时候能陪我?”
“这三天我都能陪你。”
"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谭喜乐冷笑,"谭藤,傻逼,你只有闲得发慌才会想起我。"
他指向卧室,"把玩偶拿来,我要踹它几脚。"
“你别赌气。”谭藤在心内叹了口气。
由他的溺爱养成的谭喜乐,幼稚的像个小女孩。
“我就赌气。”谭喜乐冷漠地眯了眯眼,下一秒却又灿笑,“哥,告诉你一件事,我找个小玩具,他不是营养不良的,他……他很健壮,我打算让他打倒你。”
“拳击?”
“我要他唱歌,成为比你更耀眼的明星。”谭喜乐带着喝醉了的表情说。
谭藤笑了笑,他对谭喜乐想一出是一出习惯了。
"我是认真的。"谭喜乐正色,"长久注视着你这位大明星,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何为明星。他会超越你。"
“他是谁?真的人还是你的幻梦。”
谭喜乐也想栾檬是幻梦,可他肩膀的钝痛告诉他的的确确被栾檬打了。
他挂上了痛苦面具,摆摆手,粗声粗气地说:“不说他了,哥,咱谁都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只能说我俩的事。”
*
栾檬是汉语言专业的公费师范生。他人已在大四,不到一年毕业,却还是有为了培养他当一名能在讲台上放任自如的老师微格教学。
他这段时间的作业录制一段十五分钟的授课视频。
他选了高中的一篇课文,还没准备好,就被黎一梦催先试着讲一讲。
定好了教室,黎一梦拉着程既明一块来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瞎起哄地喊:“栾老师,开课了。别紧张!”
栾檬对上讲台不怵,但他觉得索然无味。
讲着讲着,机械地讲完了,他以为时间得有十几分钟,一看才讲了五分钟。
他把书一丢,气得骂:“艹。”
"为人师表注意言辞啊。"程既明打趣道。
栾檬烦躁地摇头。
黎一梦开导道:“没关系的,这才第一次试,你放慢点语速,就有八分钟了,再加点互动,就够时间了。”
栾檬撑着讲台沉默良久,突然问:"你们认识谭喜乐吗?"
距与谭喜乐见面已经过去四天了,他时时刻刻想着谭喜乐,却从没主动了解过谭喜乐。
程既明一撂青果色的刘海,“知道啊,咱们学校的,跟你一个校区的,天王的弟弟,我见过两眼,拽得跟两脚猫似的,做事一惊一乍的。”
黎一梦摇摇头,“我和你的校区隔得远,不太知道,只是有所耳闻。我发墙墙帮你问问?”
“不用了。”
叮——栾檬的电话响了,老爸打来的。
他朝两个朋友比了个手势,出教室接了电话。
“吃饭了吗?”
“正准备。”
“学习怎么样啊?”
“大四没什么课。”
“……去哪当老师定了吗?”
“大概率回家。”
“回家好,家里近。我知道你不想当老师,但当老师是不错的,你别排斥了,咱一家都是老师多好。老师就是最底层里最光鲜的……”
"爸,我还有事。"栾檬挂断电话,返回教室,重新站上讲台,却盯着课本发起了呆。
黎一梦推了下程既明,程既明来精神,马上暖场地喊:“栾老师加油!”
栾檬醒了下神,呆呆地看了会书,但还是讲不出来。
“怎么了?”黎一梦轻声问。
“我有点事先走。”栾檬丢下课本,离开了教室。
“他咋了?”程既明小声问。
黎一梦猜着说:“跟他爸闹了吧。”
*
谭喜乐是剧毒,他递来的第二个人生选择,让第一个平庸的人生选择变得难以忍受。
更荒谬的是,明知可能只是个玩笑,栾檬却还是想要去试一试。
他鬼使神差地找到谭喜乐的宿舍,心内默念了一千遍谭喜乐的名字。
“谭喜乐!”他喊出来时自然多了。
但谭喜乐不在宿舍。
室友从电脑前抬起头,说:“今天周六,他一般不回来。”
“他能去哪?”
“酒吧。你去最近的酒吧找找吧。听他哀嚎他哥哥又飞离他了,他正难受着,肯定在借酒消愁。”
中午的酒吧冷冷清清。栾檬串到第三个酒吧,找到了谭喜乐。
谭喜乐正睁大眼仰头灌酒。栾檬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栾檬。
他是不记仇的人,眉梢稍稍挑了挑,但对栾檬出现在这并不意外,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栾檬坐在他身边,“我给你唱歌。”
谭喜乐把嘴里含的酒吐回杯里,舌头舔着上唇说:“我不要《两只老虎》。”
“我唱别的。”
“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再唱。我要走了,你跟上吧。”谭喜乐摇摇晃晃站起来,像个乱转的硬币,东跑西转地出了酒吧。
栾檬心事重重地跟在他身后,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谭喜乐则会主动要人搭把手,步上宽敞的马路,他掉转头,抓着栾檬的一条胳膊,“我走不动路了。”
“站着。”栾檬站直了。
谭喜乐摇摇头,拽着栾檬的胳膊晃晃,“你不是要给我唱歌吗,唱吧,你背着我唱。”
“嘴长在前面,背着你你听不清。”
“那我背着你你唱,来吧来吧,我背着你。”谭喜乐嬉皮笑脸地硬凑过来,抬着栾檬的胳膊往他后背放。
栾檬沉着脸,威胁道:“我打你了。”
“不许打我。”谭喜乐捂住脸笑,尖利的眼睛飞扬着精致的孩子气。
栾檬把他拽到街边,按在马路牙子边坐下,“坐下歇歇。”
“不客气。”谭喜乐哈笑着,脑袋一歪,靠在他肩上。
“你说的是真的吗?”栾檬把他脑袋抖掉问。
“什么?”
栾檬的双瞳黑沉沉的,像是两颗最吸引猫的老鼠洞,谭喜乐盯了一下就不自在地别开脸。
栾檬心里顿生了凉意,却还是期待地说:“让我成为你哥……那样的。”
谭喜乐啊了下,简简单单嗯了个字,而不敢把话说得太实。
三两滴砸在柏油路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栾檬抬起头,才看到头顶已乌云密布。
雨势加大,栾檬不动如山地坐着,谭喜乐可遭不住了,他被雨一顿乱砸,耍起了酒疯,扭动着嚷嚷:“不许打我!不许打我!”
栾檬拍下他乱动的手,拉着他去几步远的公交站避雨。
依旧是肩并肩坐着,谭喜乐舒服些了,傍着栾檬的肩膀睡着。栾檬
这次栾檬似是化成石头了,没把他的脑袋抖掉,就陪着他,看着一辆辆公交车来了又走。
一夜醒来,天蒙蒙亮,谭喜乐看着还在下的雨,“下流的雨,你打了我一夜。”
手机只剩3%电量,断断续续播放着《Purple Rain》。
栾檬突然叫他:“谭喜乐。”
“嗯?”谭喜乐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背。
“我能给你唱了吗?”栾檬盯着自动关机的手机屏幕问。
"改天吧。"谭喜乐重新塌了腰背,脸窝在栾檬的肩膀,含混地说,"累了。"
“嗯。”栾檬情不自禁地抬起胳膊,越过他的肩膀,把他的一颗黑脑袋用手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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