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岫的背影顿了一下。
怕?她怎么会怕。
她只是……习惯了把一切握在自己手里。
她没有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于牧野面前轻轻合上。他看着那扇门,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无视而气恼,反而缓缓皱起了眉。
他好像,有点触碰到了那坚硬外壳下,一丝极其微弱的、颤动的内核。
而他发现,自己竟然……更想靠近了。
他想听听,那被完美封印下的真实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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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桐荫巷的老小区,青岫脱了外套,想处理明天的工作邮件,可屏幕上的字像蒙了层雾,怎么也看不进去。
编舞老师陈莉的话,和于牧野那句压低了声音的“你到底在怕什么”,像两段卡住的旋律,在她脑子里来回放,搅得她静不下来。
她干脆走到客厅中间,又把《危险距离》的demo打开。
音乐在空荡荡的屋里响着,她闭上眼睛,想抓住歌词里写的那种“危险的吸引”和“暧昧的较量”。
她对着镜子练习,试着调整嘴角,想让眼神带上点朦胧的、拉丝的张力。可镜子里的女人,眼神还是太清楚了,所有“情绪”都像临时贴上去的,特别假。
挫败感一点点漫上来。
她最得意的专业能力,这会儿好像成了最大的绊脚石。
她得打破这个局面。
酒精,可能是个笨办法,但说不定有用。
她几乎没怎么想,脑子里就冒出了“回响”那个地方。那家隐蔽的私人会所,应该能让她暂时把“青岫”这个身份放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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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响”依旧保持着它低调奢华的格调,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言渡看见她一个人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常,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青岫走到吧台最角落,那里光线最暗,几乎能把她藏起来。
她点了杯教父。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晃荡,冰块碰着杯壁,发出细微的响动。她小口啜饮着,辛辣里混着杏仁的甜润滑过喉咙,带起一点暖意,试图化开那些拧巴在一起的思绪。
一杯喝完,心里那层硬壳好像软了一点点,但问题还在。
她盯着杯底剩下那点痕迹,眉头轻轻拧着,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我就说看着像你。” 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
于牧野自顾自在她旁边坐下,熟练得像回自己家。他抬手朝言渡那边打了个响指,“老样子。”
然后才转向青岫,嘴角弯起一个带着点戏弄的弧度,“怎么,还为找不着‘感觉’发愁呢?”
青岫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比平时柔和。她没问他为什么在这儿,这是言渡的地方,他来再正常不过。
酒精让她的反应慢了点,也让她平时那套高效的防御系统暂时停了工。
她没立刻竖起屏障,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少有的、没掩饰的迷茫,和一种近乎纯粹的打量的目光,像在研究一个搞不懂的舞台难题。
于牧野被她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用几句玩笑话打破这诡异的氛围,青岫却忽然朝他这边倾过身。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混着点威士忌的味道,形成一个独特的气场,一下子钻进了他的地盘。
然后,他听见她用一种特别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深思熟虑后的口气,一字一句,清楚地说:
“于牧野,我想和你谈恋爱。”
“噗——咳!咳咳咳……”
于牧野刚灌进去的一口酒直接呛进了气管,爆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他狼狈地撑着吧台,脸咳得通红,眼角都挤出了眼泪。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女人。
她依旧坐得端正,表情平静得像在讨论舞台走位,只有微微发红的脸颊透露出酒精的存在。
这根本不是表白!
这根本是……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人体情感体验机?舞台感觉模拟器?!
青岫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吓人。她微微歪头,像在分析一个复杂课题,补充道:
“不是真的谈恋爱。是为了舞台,找感觉。合作结束就停止。”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想让他更明白这个“项目”的必要性,
“陈老师说得对,我缺少经验。而你……看起来是眼下最合适的观察和实践对象。”
于牧野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用纸巾擦着嘴角,听完她这番“高见”,直接气笑了。
他盯着她,后槽牙磨了磨,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和刚才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全变成了被冒犯的恼火,和一种更复杂的、强烈的胜负欲。
“拿我当工具人?姐姐,你这账算得可真明白。”
青岫看着他,眼神依旧认真,甚至带着点研究者的固执:“这是最高效的方法。你需要一个势均力敌的舞台搭档,我需要突破表演瓶颈。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于牧野重复着这个词,身体往前倾了倾,拉近两人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点危险的意味,“那你知不知道,‘实践’这种事,很容易弄假成真?你确定你玩得起?”
“我分得清工作和私人感情。”青岫回答得斩钉截铁,像在陈述一条定律。
于牧野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零碎又滚烫的画面——是前两天,他莫名其妙梦到的,关于她的,难以启齿的场景。
此刻她近在咫尺的认真脸庞,和梦里模糊却撩人的影像重叠,让他喉咙发紧,那股火气里又掺进了一点心虚和更深的躁动。
“行啊。”于牧野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他特有的野性和一丝被勾起来的、夹杂着别样心思的兴致,“那从现在开始,第一课——习惯我的靠近。”
他说着,胳膊随意地搭在了青岫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圈,他身上那股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瞬间浓重起来。
这动作,隐隐约约和他梦里某些片段对上了号,让他心跳空了一拍。
青岫的身体不明显地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她命令自己放松,接受这种近距离的“观察”。
这时,言渡放了一小碟坚果在他们面前,语气平常地对于牧野说:“别在我这儿惹事。”
于牧野挑眉,带着点被看穿的不爽:“我是那种人吗?”
言渡没接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青岫一眼,转身忙去了。
青岫没理会他的调侃,反而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认真地看着他:“那么,为了更高效地‘实践’,我们需要制定一些规则和步骤。”
于牧野:“……”
他看着她真的在备忘录上敲出:
“阶段一:适应近距离接触及基础互动”
一种荒谬感扑面而来。
他于牧野,梦里对她……现实中她居然要跟他搞项目管理?这反差让他胸口发闷。
“比如?”他倒想听听她能列出什么花来。
“例如,每天至少需要有目的的肢体接触练习十分钟,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青岫念着自己刚打的字,语气平稳得像在念操作手册。
“牵手?拥抱?”于牧野几乎是咬着牙重复,那些梦的碎片又开始攻击他,让他血液流速都不自觉加快了。
他猛地打断她,凑近过去,声音有点压着的哑:“姐姐,感情不是靠KPI考出来的!感觉,感觉你懂吗?是不经过脑子的反应,是失控,是想不到下一步!”
“失控是专业领域的大忌。”青岫反驳,对他突然加重的情绪有点不解。
“但在《危险距离》这首歌里,恰到好处的失控就是最要命的吸引力!”于牧野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碰鼻尖,试图用眼神和气息让她体会那种他梦里感受过的、烫人的热度,
“就像现在,我离你这么近,你心里就真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除了想往备忘录里写?” 他迫切地想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眼前的现实搅得心神不宁。
青岫屏住呼吸,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心脏,好像确实比平时跳得快了一点。但这种身体反应,是可以分析和控制的。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近距离对视会引起心率轻度加快。
看着她依旧冷静甚至带着分析意味的眼神,于牧野泄了气似的靠回椅背,拿起酒杯一口喝干,冰凉的液体也没能完全压住心头那股邪火和……燥热。
“算了,跟你这木头说不通。” 他感觉自己在对着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发泄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狼狈。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
一个在认真规划“恋爱实践”方案,一个在闷头喝酒。
过了好一会儿,青岫好像从自己的思绪里钻出来,忽然问了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那按照你的经验,普通人谈恋爱,一般都做些什么?”
于牧野被她这问题噎住,那些“常规恋爱步骤”在此时想起,显得格外讽刺。
他没好气地数:“吃饭,看电影,压马路,送东西……还能干嘛?”
难道还要我教你梦里那些吗?
他有点恶劣地想。
青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在备忘录上快速记下:常规活动:共餐,观影,散步,互赠物品。
她抬头,看向于牧野,眼神干净:“明天晚上我有空,我们排练结束可以进行第一次‘常规活动实践’,你觉得吃饭和看电影哪个效率更高?”
于牧野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规划“约会流程"的女人,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把一个人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冲动。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笑容:“行,都听你的,青导。”
他倒要看看,这场由她主导的、目的明确的“实践”,最后到底会走向何方。
而他心里某名为“征服欲”和“好奇心”的东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
青岫没有立刻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几秒,然后,做了一件让于牧野完全没想到的事。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依旧有些发红的耳尖。
那触碰一瞬即逝,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微凉的电流。
于牧野整个人僵在原地。
青岫收回手,眼神里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记录数据”般的了然。
“于老师,”
她声音平静,
“你的耳朵,好像比你的话诚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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