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精准地落在江绵绵脸上。她像只畏光的猫,把头更深地埋进枕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昨晚练耳到太晚,此刻她的脑袋里像灌满了铅,每一个音符都在梦里打转,就是不肯汇聚成起床的意志。
门被轻轻推开,宋卿竹已经穿戴整齐,深蓝色的校服外套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她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茧”,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是刘教授的视唱练耳课,那个以严厉和随堂测验闻名、绝不容许迟到的老教授。
“绵绵,第几次了?”宋卿竹的声音清冽,像清晨的露水,“今天是刘教授的课。”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哀鸣:“耳朵…睡着了…起不来…”
宋卿竹走到窗边,这次没有一下子拉开窗帘,而是先调整了角度,让光线温和地铺满房间,而不是直接攻击。“再睡下去,你的耳朵今天就要错过最重要的节奏听辨了。上周的小测,你差点不及格。”
她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那团被子:“需要我告诉你刘教授上次怎么处理迟到的同学吗?站在教室后面唱谱,全程。”
这个威胁显然起了作用。被子猛地被掀开一角,露出江绵绵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双写满惊恐的眼睛:“…别说了,我起。”
然而她的身体像是被床封印了,挣扎了两下,又瘫软下去,眼神可怜巴巴地望向宋卿竹,像只求助的小动物:“卿竹…拉我一把…”
宋卿竹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伸出手,不是拉,而是探了探江绵绵的额头:“没发烧。只是懒病犯了。”
她的手指微凉,碰在江绵绵温热的皮肤上,让后者轻轻一颤,莫名清醒了一点。
“刘教授今天肯定会点你。”宋卿竹收回手,开始陈述事实,“你上次那条增四度音程听辨没写出来,他记得你。”
江绵绵彻底醒了,是被吓醒的。她猛地坐起来,抓过床头的闹钟一看,顿时慌了:“完了完了!只剩二十分钟了!”
她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头发乱翘也顾不上了。
宋卿竹已经帮她挤好了牙膏,水杯也接满了温水。“先洗漱。书包我帮你收拾好了。”她语气平稳,像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江绵绵一半的慌乱。
江绵绵冲进卫生间,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地问:“卿竹,音程听辨有什么诀窍来着?”
“靠感觉和记忆,多听。”宋卿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整理书本的轻响,“别想太多,相信你的第一感觉。还有,注意听根音。”
江绵绵潦草地洗了把脸,冲出来。宋卿竹已经拿着梳子和发绳等在那边。
“转身。”
手指穿梭在发间,熟练地拢起长发,盘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江绵绵能感觉到宋卿竹的动作比平时稍快了一些,但依旧稳定。
“好了。”宋卿竹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早餐是豆沙包和豆浆,路上吃。”
江绵绵接过还温热的早餐袋和书包,被宋卿竹半推着出了门。清晨的空气微凉,她咬了一口豆沙包,甜腻的滋味在嘴里化开,让她彻底回了神。
“那条增四度到底怎么区分啊…他们在一起都一样啊…”她一边快步走一边嘟囔,眉头紧锁。
“别纠结单个音程,”宋卿竹走在她身侧,声音冷静,“放在和弦进行里感受它的张力。刘教授喜欢那样考。”
教学楼铃声响彻校园,两人相视一笑,手拉手冲向教室,长发在身后飘扬,如同青春最美好的注脚。
快到音乐学院大楼时,已经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钢琴声和练声片段。江绵绵越来越紧张,下意识地抓住了宋卿竹的手腕:“我要是又被点名怎么办…”
宋卿竹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阳光照在江绵绵写满焦虑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因为不安而颤动着。
她反手轻轻握了一下江绵绵的手,很快松开,语气是独有的令人安心的笃定:“你只是起床时迷糊,耳朵没问题。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就这么一句话,奇异地驱散了江绵绵心中大半的忐忑。
琴房近在眼前,已经能听到刘教授严厉的咳嗽声。江绵绵深吸一口气,像是从宋卿竹那里汲取了无限的勇气。
“我进去了!”
她推开门,迎着满室的目光和钢琴声走去。宋卿竹站在走廊的阳光下,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琴房门关上,才转身走向自己的教室。
窗明几净的视唱教室内,钢琴弹出一串不协和音程。
刘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视教室:“江绵绵同学。”
刚坐下的江绵绵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手心微微出汗。
“告诉我,刚才最后一条是什么音程?”
江绵绵闭上眼,回忆着那几个音的色彩,回忆着宋卿竹那句“相信你的第一感觉”。
她睁开眼,声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确定:
“是减五度,老师。”
刘教授严肃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几秒后,他点了点头:“坐下吧。下次回答快点。”
江绵绵松了口气,坐下的瞬间,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那个让她安心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今天的视唱课,音符似乎都变得格外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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