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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岁

这个道士,倒像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如先跟着他,找找变回去的法子。

黎夏优雅端坐着,看了看沈厢玉尚且称得上面善的容貌,思索一番,决定按下爪子。

霎时间,光芒亮起,血红色的丝线交织,天地间有种玄而又玄的力量在两人间形成,通宝铜钱被溅起的尘土淹没,黎夏矮矮的视线突然拔高,回到了半透明灵体的状态,看清了蹲在地上人的脑壳,上面都是灰尘。

头皮发麻,想逃,只是黎夏脚上还缠着红丝线,现在那毛线全部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起,变得很重,跟个铅球似的,使她根本动弹不得。

灰头土脸的沈厢玉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红色毛线团,和凭空出现的黎夏。

四目相对,尴尬静静蔓延着,黎夏赌他是个假道士,准备并拢双脚学僵尸跳逃离现场,而沈厢玉法器全无只留了傍身的铜钱,心里暗道可别打起来,赌她只是路过此地的女鬼,准备一动不动表演睁眼瞎,努力进行眼神回避。

就这样,一人飘,一人蹲,眼神游离看似毫无交集,实则全是无声的呐喊。

寂静,多么寂静的喧嚣。

一旁的小白猫如梦初醒般伸了个懒腰,绿莹莹的猫眼灵动的眨巴下,盯着僵持的两人看了眼,最后安静而迅速的冲到饭盆里吃猫粮去了。

埋在地里的铜钱,虽然没有什么现任前辈的道法加持,仅仅是从旧货市场收来的,但也是很贵的,沈厢**都要蹲麻了,低头慢慢的用手扫开土面的浮灰,试图找到那枚圆圆的铜黄色的圆形硬币,可是没有,我明明看到了的,他难以置信的刨了半天,已经要用上指甲抠泥土了,什么都没有。

他试图催动灵气来唤醒与法器之间的联系,却如泥牛入海般不见任何回音,这让他悬着的心嘎巴一声死了,本来就被蜘蛛妖暗算揍得半死不活,现在还丢了最后三枚铜钱,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

没人会一直倒霉,除非他叫沈厢玉,这实在是忍不了了。

沈老板发出落魄道士职业生涯里最具底气的一声质问:“是不是你拿的?”

是又如何呢,黎夏不服气的瞪回去,然而发现对方问的是埋头吃饭的猫,手还在犟驴样的挖掘,这倒霉孩子,她没招了,还是决定出声搭理一下沈厢玉:

“小道士,我在你上面呢,别问了,它现在就是只猫。”

沈厢玉不为所动,只是沉默的用手在地上反复的捣鼓着,一副要掘地三尺挖出些什么的架势,没得到回应,黎夏便不再作声,只是飘在空中张望着脑袋,看到有什么沾着泥土的块状物被刨了出来,咕隆隆的滚到她脚边。

那团乒乓球大小的泥球上脏兮兮的,表面附着的土壤随着晃动而掉落,露出金属质感的内里,隐约闪烁着模糊的纹理,她好奇的凑近,试图看清更多细节,无数只眼睛凝望回来,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聚集,那不是什么金属纹理,而是一只只活生生的眼睛,蠕动扭曲,它们孩童般挤成一团簇拥着争先恐后的往外探,乳白色的汁液随着眼睛的眨动而流出,汁水一滴滴坠落在黄泥土上,见了日光反而变成血红色的粘稠物。

黎夏僵硬的维持着姿势,却根本无法移开对视的眼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钉在原地,强迫她反复的看着那团未知物,非常缓慢而又诡异的是,她感到它们,正在凭借黑漆漆的粘液状眼睛透过小小的窗口看外界。

沈厢玉冷汗都滴下来了,他起身快速用左手捏了个雷诀,将其背在身后压住,微微弓着背,谨慎的从泥球的后侧慢慢靠近。

“别出声,我先拉你离开这里。”

黎夏点不了头,她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视野里,泥壳正随着眼睛的不断晃动而皴裂,刺啦刺啦的掉落土渣,越来越多的眼睛出现在空气里,瞳孔蝌蚪一样扭曲颤动,不停转动碾轧着彼此,以挤占更多的空间。

更恐怖的是,那团已经增长到足球大小的污浊物,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不断膨胀,现在涨的像货车轮胎一般,两侧的轮廓受重力作用垂下来,变得像椭圆形不明物体,正软趴趴黏在地板上。

沈厢玉用力一扯,却觉得鬼姐姐芊芊玉手此时冰冷僵硬的如同假人一样,湿漉漉的全是汗水,又湿又滑,完全拉不动分毫。

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小白猫吃完了饭,对着僵持的两人仰天喵了一声,声音绵长却又有力量,瞬间唤醒了黎夏逐渐沉沦的意志,一聚神,立刻被沈厢玉拽出了危险的区域,她两腿绑的结结实实几乎是僵尸跳的姿势,两腿摇摇晃晃还是沈厢玉扶了一把才站定,她惊魂未定的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活物吗?我看到了很多眼睛在动,好吓人。”

“应该是太岁,挖到了这玩意儿,谁还敢继续,难怪这里停工了,它很不妙,应该是饿了挺久,都开始主动吃外面的东西……咱们还是先行离开这里。”

“太岁?什么东西?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那个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太一样,这个是土太岁以精血腐肉为食,你说的那个则是肉太岁,吃的是先天之气泥土里的精华。刚才可能是嗅到了我法器上残留的灵力,以为有大猎物来了。”

话说一半,就看到蠕动的土太岁硕大的身躯突然猛烈摇晃了下,“喀嚓”一声巨响,地面出现碗口大小的裂缝,太岁黏液质的躯体缓慢的流淌下去,底部密集的眼睛受迫被压成扁扁的形状,数道裂缝不断延申汇聚成一道,扑通一声,巨大的黏团凭借着自重硬生生砸出个洞口掉了下去。

沈厢玉看的目瞪口呆,一旁的小白猫迈着优雅的小步伐颠颠的走过来,绕着他的腿叫了两声,看起来特别亲昵。

这是,闹得哪出戏,沈厢玉看了眼身后飘着的黎夏,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站在巨大的洞口边沿探头向下看了看,或许是近几年雨水连绵,又或者是因为地质结构松散,暴露出的巨大的洞口里清晰可见数条溶洞样貌的结构,石灰岩被侵蚀成团状石花,水滴在洞内滴答作响,刚刚掉下去的土太岁不知所踪,溶洞很深,一眼望不到洞底,黑漆漆的无法再解读出更多的信息。

黎夏双腿受缚,半飘在空中询问:

“怎么回事?那玩意儿还在吗?”

“不用担心,暂时没有什么威胁了,”这样讲着,沈厢玉回头,亮出了左手的雷诀,微小电流环绕在指尖,浅蓝色的光亮照在脸上,使他目光格外锐利。

“不过现在,女鬼小姐,可以讲讲为什么附身在我的猫身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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