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青石板路缓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晚风涌了进来,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远处试炼场的灯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宗主殿的方向还亮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晕开,像一颗悬在周珩手里面的的、快要燃尽的星子。
周珩望着那点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碧云剑的剑柄,剑穗上的羊脂玉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触上去带着沁人的凉意。他喉间滚了滚,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呢喃:“师兄啊师兄,”语气里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又掺着几分近乎扭曲的偏执,“你如此护着他们,倒是衬得我像个恶人了。”
风渐渐大了些,烛火几欲熄灭,他才抬手关上窗户,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讲堂,脚步声在长廊里敲出孤寂的回响。
宗主殿内,烛火通明。沈肆白正低头处理着青岚宗的宗务,案上堆叠的卷宗高得几乎遮住他的半张脸,狼毫笔在纸上游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周珩。
“进来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清冽的穿透力,刚好让门外的人听得真切。
周珩推门而入时,脸上的寒意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刻意收敛的讨好,连眼神都软了下来。
他反手轻掩殿门,目光像藤蔓般黏在沈肆白低头阅文的侧脸上,甚至连对方垂落的一缕发丝都不肯放过。
“师兄还在忙?”他快步走到案旁,目光扫过桌上堆叠的宗务卷宗,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倒像是个受了气的孩子,“都这时候了,师兄莫要劳累,也该歇息了。”
沈肆白头也没抬,笔尖依旧在纸上沙沙游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还有几份弟子的晋升卷宗没批完,你深夜过来,是有事?”
周珩的目光落在沈肆白握着笔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几分清冷的风骨。他喉结动了动,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才缓缓开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晚课结束了,想着师兄许是还没歇息,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告状意味:“今日晚课,有几个弟子借着练剑躲懒,还在私下里说怕我责罚……若不是师兄恰好路过带他们回来,我还不知他们竟这般编排我。”
沈肆白终于停了笔,抬眼看向他,眸色沉静如深潭,不起半点波澜:“难道不是你一向如此惯了才让他们怕你?”
沈肆白一句话堵得周珩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讨好僵了一瞬,可没过多久,他又重整神色,语气软了下来:“师兄,你知道吗?我前些天在山下的书铺看了一个话本,情节很是有意思,你要听吗?”
沈肆白没有拒绝,只是抬了抬眼,示意他说。周珩见状,嘴角悄悄勾了勾,却又故意停下,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师兄,怎么不看我呢?你不看我,我这故事都说不出口了。”
沈肆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过头,正正对上他的目光。周珩的手便缓缓抬了起来,指尖轻轻抚上沈肆白的脸颊,语气幽幽的,像在说悄悄话:“我看呐……那话本上说,曾有一个女人,她的丈夫总是外出,对妻子冷眼相待,满心厌恶,恨不能离得远远的。可那女人,却爱她的丈夫深入骨髓,你猜……最后怎么样了?”
沈肆白耐着性子,敷衍道:“如何?”
周珩慢慢俯身,凑近沈肆白,温热的呼吸几乎要落在对方的耳廓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然后……她就把丈夫杀了。她说‘死人才能安安稳稳的陪着我,只陪着我一个人’。师兄,我觉得这个话本很好啊,是不是?”
说着,他的手便顺着沈肆白的脸颊往下滑,想要往对方的衣襟里探。
沈肆白猛地皱起眉,身体往后微仰,避开他的靠近,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疏离与不悦:“周珩,注意分寸。”
这四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周珩眼底的炽热。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几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碧云剑的剑柄,指节泛出青白。殿内的空气骤然变得冰冷,连跳跃的烛火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得刺耳。
良久,周珩才缓缓后退半步,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是,是阿珩逾矩了。”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惯常的笑意,却只显得越发落寞,“那师兄忙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脚步有些踉跄,殿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沈肆白望着紧闭的门扉,指尖在卷宗上悬了许久,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周珩回到钰莲殿后,越想越气,胸腔里像是堵着一团火,恨不能立刻冲到宗主殿,把沈肆白牢牢锁在身边。他正烦躁地踱步,一开始给他推荐话本的侍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他脸色难看,便试探着问:“仙师可是又在宗主那受了气?”
周珩猛地转头,语气不善:“看不出来吗?”
侍从却不怕他,反而笑了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仙师就是太执着于‘陪’,却忘了‘留’。您若是效仿话本里的法子,把宗主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那这样一来,宗主不就只能永远陪着您了?您还能顺理成章地当上宗主之位,到时候人和地位不就都有了?”
周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认可的笑容:“你倒是点子多。有法子?”
侍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包白色的药粉,他神秘兮兮地说道:“此药名为‘牵机散’,摄入较小时是慢性毒药,悄无声息;摄入较多时,便会当场殒命,查不出痕迹。”
周珩一把夺过药粉,指尖颤抖着捏着油纸包,脸上染上一抹接近癫狂的神色,声音又轻又飘:“不错……真是不错,师兄……你马上就只能陪着我了。”
他快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青瓷茶杯,将药粉尽数倒入杯中,又倒了些热茶,看着药粉在水中化开,消失不见。
随后,他端着茶杯,脚步轻快地往宗主殿走去。
宗主殿的门在他离开后并没有锁,周珩只轻轻一推便推开了。沈肆白见又是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又来干什么?”
周珩勾起嘴角,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将茶杯递到案上:“我看师兄处理公务太累,特意泡了杯安神茶,您慢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放下茶杯就要离开,沈肆白却察觉到了不对,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疑惑道:“这么快?”
周珩回头,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带着几分玩笑:“我给师兄还熬了汤,再不去看就要糊了。师兄若是离不开我,等我弄完了汤,再回来陪你?”
沈肆白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他的样子,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汤就不必了,你分给其他弟子跟仙师长老喝了吧”
周珩依旧应了一声:“好。”
然后径直离开,生怕晚一秒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到钰莲殿后,周珩拔出碧云剑,指尖抚过锋利的剑刃,喃喃自语:“沈肆白,一杯毒茶下肚,我看你怎么活?还不是得乖乖的陪着我……”
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抱着沈肆白的尸体,登上宗主之位的场景,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那侍从走过来,还被周珩表扬了一番。
周珩:“你叫什么名字?”
侍从:“回仙师,鄙人齐飞。”
周珩点了点头,“赏。”
名叫齐飞的侍从立马跪下:“仙师智谋,鄙人不过扶持左右。”
……
打发走齐飞,他收起剑,洗漱一番后便躺到床上,带着满心的期待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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