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岫祭出一片流云般的法器,拉着凌寒踏足其上。
云气升腾,载着两人向着西边云雾缭绕的翠微峰轻盈飞去。
凌寒静静地站在云上。
胸中那股常年郁结的沉闷之气,被这浩荡的晚风与绚烂的光色悄然涤荡,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心旷神怡的舒展。
凌寒眉宇间那惯常的清冷似乎被霞光融化了几分,眼底也映入了温暖的光彩。
苏云岫靠近一步,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
“小师妹,你看,多出来走走,看看这天地广阔,心情是不是也敞亮些?”
她没有明说那十年的闭门不出,但话语里的关怀却清晰无比——
她希望凌寒能从自缚的茧房中走出来,不再压抑自己。
凌寒的目光从天际收回,落在苏云岫写满关心的脸上。
她明白师姐的苦心,心头微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嗯,是很美。谢谢你,师姐。”
这份接受,便是对苏云岫心意最好的回应。
流云速度极快,不多时,便降落在翠微峰后山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坳里。
凌寒站稳身形,环顾四周。
只见此地林木葱郁,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呜轻响,哪里有半分温泉的影子?
凌寒疑惑地看向苏云岫。
“嘿嘿,”苏云岫得意地一笑,仿佛早料到凌寒的反应。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灵光微闪,在虚空中看似随意地画了几笔。
“温泉被一个挺精巧的隐匿法阵给藏起来了,寻常人就算走到跟前也发现不了。”
解释完,苏云岫拉住凌寒的手,轻车熟路地径直朝着一块看似普通的巨大山岩走去。
“跟我来!”
凌寒只觉身体仿佛穿过了一层微凉柔韧的水膜,眼前景物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变换!
一方热气氤氲的天然温泉赫然呈现眼前。
温泉池边用打磨光滑的青色条石整齐地砌了一圈,显得古朴又洁净。
温泉旁倚着山壁建有一座小巧精致的木屋。
屋顶斜斜地伸出一根粗壮的竹管,正汩汩流淌着清冽的山泉水,注入温泉旁一个石砌的小蓄水池中。
泉水叮咚,雾气缭绕,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那天我采药回来,路过这儿就觉得灵力波动有异!哼,区区障眼法,在我这阵法宗师面前,还不是形同虚设?”
苏云岫拍了拍胸脯,一副“小菜一碟”的豪迈模样。
凌寒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温泉胜景,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浮现一丝谨慎:
“这温泉……有主人?”
她环顾四周,木屋和砌石都表明这里并非完全天然。
“放心啦!”
苏云岫摆摆手。
“这一个月我几乎天天来泡,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估计是以前哪位前辈留下的遗泽,或者早就废弃了。”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
“哎呀,别琢磨了!再磨蹭下去,太阳都要掉下山啦!夕阳温泉,错过等明年!”
她不由分说地再次拉起凌寒的手,风风火火地冲向那间小木屋。
推开木门,一股干燥温暖的木头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
两张竹制的矮榻,一张小木桌,桌上有两张案板,角落里甚至还备有干净的布巾,两个木盆。
两人用竹管引来的冰凉山泉水简单冲洗了身体,换上了苏云岫从储物镯拿出的轻薄泳衣。
——她显然是早有准备。
当微凉的肌肤终于浸入那温润滑腻的泉水中时,凌寒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暖流如同无数双温柔的手,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深秋山间的寒意。
也仿佛熨帖了心底深处那常年不散的冰冷。
紧绷的神经在热力中缓缓放松,凌寒靠在光滑的石壁上,任由暖意渗透四肢百骸。
“哎呀——舒服!”
苏云岫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凌寒没有出声,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被温泉雾气柔和了边缘的天空。
夕阳已将大半边天幕点燃。
熔金般的霞光泼洒在翻涌的云层上,层层叠叠,从最炽烈的橙红,晕染到温柔的粉紫,最终融入天际线深沉的靛蓝。
几缕薄云被染成透亮的金丝,如同神女的织锦飘荡其间。
这绚烂的光彩倒映在清澈的泉水中,又被升腾的水汽晕开。
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这片温暖而辉煌的光影里。
“这景致啊,”
苏云岫也仰望着天空,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和一丝慵懒的满足。
“我这一个月天天来看,竟也看不腻。发现这温泉的前人,真是……太懂得享受了。”
凌寒静静地浸泡在暖流中。
这是十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无需防备的安宁。
苏云岫的目光从天空收回,悄然落在凌寒的脸上。
师妹那常年笼罩着冰霜般疏离的眉眼,此刻在霞光与水雾的映衬下,显露出一种近乎柔和的平静。
甚至嘴角似乎还牵起了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苏云岫嘴角不由自主地也向上扬起。
她所求的,不过是让这个将自己锁在伤痛里太久的妹妹,能重新感受到这世间的暖意与美好。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地倚靠在温泉池边。
氤氲的热气缭绕上升,与漫天霞光交融在一起。
耳边只有山泉叮咚注入池中的清响,远处归鸟掠过天际的悠长鸣叫,以及彼此平静悠长的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方温暖的天地里变得缓慢。
只余下这难得的、浸透了身心疲惫的静谧与安然。
“咦?”
原本慵懒靠着的苏云岫猛地坐直了身子,警觉地望向法阵波动的方向,脸上的惬意瞬间被紧张取代。
“好像……有人来了?还……还真的是冲着这里来的!”
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点做贼心虚的慌乱,下意识地往水里缩了缩。
凌寒也微微坐起身,伸出手轻轻按在苏云岫有些紧绷的手臂上,声音沉稳:
“师姐,别慌。既是同门,相遇也是寻常。况且,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此地,并非擅闯。”
就在这时,前方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隐匿法阵的屏障被从外面解开。
两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氤氲的水汽边缘。
看清来人,凌寒和苏云岫都愣住了。
竟然是林烛和林欣!
“咦?有客人?”
林烛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目光直直地落在凌寒被水汽蒸腾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还真是……稀客呢。”
林欣的目光则第一时间锁定了苏云岫,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错愕,随即有些局促地微微垂首:
“苏……苏长老?”
“林欣?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云岫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了些许。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试图在未来的徒弟面前维持住师尊的威严,但那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的窘迫。
短暂的惊愕过后,四人还是互相颔首致意,打了招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尴尬。
“咳,”林烛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似乎觉得眼前的情景颇为有趣,嘴角噙着笑:
“既然碰巧遇上了,也是缘分。两位稍等,我们去冲洗一下,换身衣服,等下再过来叙话。”
她拉起还有些怔愣的林欣,两人转身,步履轻盈地走向了那座小木屋。
看着木屋的门关上,苏云岫立刻凑到凌寒耳边,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和懊恼:
“完了完了!小师妹,这温泉……该不会是她俩弄的吧?我们这算是……鸠占鹊巢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得意洋洋地宣称“没人来”,结果正主就出现了。
还是在未来徒弟面前,苏云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凌寒轻声道:“看林烛方才的反应,此地应是她们常来之所。多半是她们布置的。”
“那……那林欣会怎么看我?”
苏云岫更慌了,担心自己在林欣心中刚建立起来的可靠师尊形象瞬间崩塌。
“她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师父很冒失?很丢脸?不愿意拜师了?”
凌寒看着师姐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师姐多虑了。林欣那孩子心性沉稳,明事理。况且,我们并非有意侵占,解释清楚便是。”
木屋的门再次打开。
林烛和林欣走了出来,两人已换上了轻薄的浴袍。
更让凌寒和苏云岫意外的是,她们手中还各端着一个木制托盘。
她们的托盘上,竟摆放着精致的玉壶和几只小巧的酒杯,还有几碟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灵果点心。
林烛端着托盘,身姿摇曳地走近温泉边。
泳衣的领口微敞,露出优美的颈线和精致的锁骨,黑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贴在鬓边,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充满了青春活力。
凌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落在林烛身上。
那份在擂台上就感受到的、极具侵略性的美,此刻在如此私密放松的环境下,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冲击力。
她心头莫名一跳。
如同被烫到一般,凌寒慌忙移开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温热的泉水里沉了沉,仿佛想借此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
林烛和林欣进入温泉,坐在苏云岫旁。
“如此良辰美景,温泉暖人,”林烛笑着拍了拍漂浮在身边的案板,“怎能少了美酒助兴?”
那小巧的案板稳稳浮在水面,上面放着两个造型古朴的玉质酒瓶和四只剔透的琉璃酒杯。
林欣则将另一个稍大的案板推近温泉边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坚果和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
“哇!是什么好酒?我能尝尝吗?”
苏云岫的注意力瞬间被酒瓶吸引,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
林烛笑意盈盈,目光扫过在场三人,尤其在凌寒身上停留了一瞬,
“酒,就是要和投缘的伙伴一起分享,才品得出真滋味嘛。”
林烛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白玉酒瓶,倾斜瓶身,琥珀色的酒液如同融化的蜂蜜带着浓郁的果香,注入苏云岫面前的琉璃杯中。
苏云岫迫不及待地接过酒杯,凑到鼻尖深深一嗅,脸上立刻露出陶醉的神色:
“好香!是百果酿?”
苏云岫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即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唔……醇厚甘甜,果香饱满,回味悠长!好酒!真是好酒!”
林烛含笑看着苏云岫享受的样子,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了安静坐在另一侧的凌寒身上。
不等林烛开口,苏云岫立刻放下酒杯,替凌寒解释道:
“小师妹她……酒量很浅,沾酒就醉,还是算了。”
她语气带着保护。
林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眨了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我知道。”
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瓶,转而拿起了另一个青玉质地的酒瓶,倒了一杯。
“这是用山泉和初春青梅酿的果酒,酒性温和,不易醉人,正适合初次品尝。”
她将酒杯递向凌寒。
凌寒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微凉的杯壁。
杯中酒液澄澈如琥珀,在霞光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一股清新诱人的梅子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钻入鼻端,口齿间仿佛已尝到了那酸甜。
“尝尝看?”
林烛的目光带着鼓励,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凌寒抬眸,正对上那双笑意盈盈、仿佛盛着星光的眼睛。
“小师妹,要是……”
苏云岫在旁边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关切。
凌寒给了苏云岫一个安抚的浅笑,示意无妨。
她将酒杯凑近唇边,先是小啜了一口。
冰凉清甜的液体滑入口腔,青梅的酸爽瞬间在舌尖绽开。
紧接着是柔和醇厚的酒香,带着山泉的甘冽,驱散了温泉带来的微醺闷热,只余下满口生津的舒爽。
凌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那恰到好处的酸甜与微醺感,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眉宇间掠过一丝难得的、纯粹的享受。
“如何?”林烛笑问,似乎早已知晓答案。
“很好。”凌寒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带着一丝回味,“清甜爽口,不腻人。”
“那就好。”
林烛眼底的笑意更深,又执起青玉瓶,为她续上半杯。
林烛这才放下青梅酒,拿起旁边的白玉酒瓶,为林欣和自己也各斟了一杯醇厚的百果酿。
“能在如此美景下,与两位前辈共浴温泉,共饮美酒,实乃缘分。”
林烛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凌寒和苏云岫,笑容真诚而温暖:
“来,为这难得的相遇,共饮此杯!”
四只晶莹的琉璃杯在氤氲的雾气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随即各自饮下杯中滋味。
放下酒杯,苏云岫按捺不住好奇,看向林烛:
“这处温泉宝地,是你们俩建造的?”
“是我偶然发现的泉眼。不过,把这地方变成如今这样,还多亏了林欣。”
林烛赞许地看向身边的林欣:
“这隐匿法阵和池底的恒温法阵,都是林欣独自设计铺设完成的。她对阵法一道,有着天生的热爱和执着。”
林烛话锋一转,目光真诚地投向苏云岫:
“早就听闻苏长老是玄穹大陆首屈一指的阵法宗师。林欣一直对您仰慕不已。
“如今,她能得蒙您青眼拜入门下,得您亲自栽培指点,想必日后在阵道一途,定能鹏程万里,大放异彩。”
林烛说着,再次举起自己的酒杯:
“这一杯,我敬苏长老,感谢您慧眼识珠,收此佳徒!”
她的语气郑重,带着为林欣高兴的真挚。
苏云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举杯相碰,脸上泛起红晕,口中谦虚道:
“哪里哪里,是林欣这孩子本身天赋卓绝,又肯下苦功……”
但她看向林欣的眼神,却是愈发满意。
凌寒安静地听着,目光在林烛和林欣之间流转,问道:
“你们……关系看起来很是亲近。都姓林,是亲姐妹么?”
林烛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向凌寒:
“情同姐妹……不知道算不算呢?”
林欣接过话头,她的声音平静,但看向林烛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弟子初入仙途,前来云霄仙宗拜师时,在荒郊野外遭遇凶悍匪徒,险些丧命。
“是林烛师姐如神兵天降救了我,更是一路护送、庇护我,才得以安全抵达仙宗。
“入门之后,师姐更是对我处处照拂。”
林欣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认真:
“若非师姐当日援手,弟子早已命丧荒野,尸骨无存了。”
凌寒静静听着,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凌寒对林烛那层神秘莫测的面纱下,增添了几分重情重义的印象。
四人又随意闲聊了一阵,分享着糕点与美酒。
天边的霞光渐渐褪去炽烈,染上深邃的暮紫,山间的风也带上了明显的凉意。
苏云岫拈起一块小巧玲珑的桂花糕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她看向林烛,眼中带着探询和期待:
“那天的决赛,你们俩的表现都堪称惊艳。如今林欣入我天工殿,尘埃落定。
“林烛啊,你这冠军……心里可有属意的师尊人选了?”
这个问题显然也牵动了凌寒的心弦,她的目光也静静地投向林烛。
林烛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依旧,只是眼神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凌寒的脸庞,语气带着点狡黠的轻松:
“这个嘛……暂时保密!”
她话锋一转,那双眼眸却直直地看向凌寒,带着少有的认真:
“倒是凌寒长老,苏长老如今喜得佳徒,不知您……是否有意也收个徒弟,传承衣钵?”
凌寒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她迎上林烛的目光,对方眼神坦荡清澈,并无丝毫戏谑或怜悯。
凌寒沉默片刻,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疏离:“我并无此意。”
“哦?为何?”林烛追问,神情专注,仿佛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凌寒微微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残余的青梅酒液,那浅金的色泽在暮色中显得有些黯淡。
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自嘲弧度:
“谁会拜一个经脉尽毁、形同废人的修士为师呢?”
话语轻飘飘的,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水潭。
苏云岫立刻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凌寒放在池边的手,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暖意和支持。
“我认为,会有。”
林烛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
她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灼灼地锁住凌寒:
“玄穹大陆之上,无人不知凌寒之名!
“十年前魔劫肆虐,是你一人一剑,独挡万千魔物,为众人断后,争取生机!
“你的功绩,早已刻入山河,铭记人心!”
“你经脉尽毁,修为尽失,沦为凡躯——
“这不是你的耻辱,这是你以血肉之躯换来的、照耀整个时代的功勋!”
“若说有耻辱,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
“是我们无能,十年光阴,竟未能寻得良方,治愈你的伤痛,让你重获应有的荣光与力量!”
凌寒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连带着端着酒杯的手指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颤抖。
林烛的话语,如同惊雷,劈开了她心中积压了十年的、自我封闭的坚冰。
“林烛师姐所言句句属实!”一旁的林欣也忍不住开口,“弟子来自凡俗,亲耳听闻过无数关于您的传说。”
“自您受伤的消息传开,无数百姓自发为您祈福祷告,日夜盼您安康。您的名字,是希望,亦是丰碑!”
苏云岫紧紧握着凌寒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和激动:
“是真的!小师妹!这十年来,从宗门到凡俗,为你祈福的香火从未断绝!
“只是……只是你将自己关得太紧,不愿听,不愿看……”
凌寒猛地抬起头,视线在苏云岫写满心疼的脸上、在林欣真诚的眼眸中、最后定格在林烛那郑重的目光里。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失语,只能喃喃低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这……是真的?”
林烛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如磐石。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凌寒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其实……我只是做了当时必须做的事。换了任何人,在那种境地,都会如此。”
林烛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样子,脸上的郑重缓缓化开,重新漾起仿佛能融化冰雪的温暖笑意,眼眸清澈如洗:
“那么,为了治愈你的伤,为了让你重新站起来——这也是我们所有人,必须去做的事。”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也沉入了山峦之后。
点点星子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温泉的热气依旧氤氲,但凉意已悄然侵袭。
四人互道珍重,各自起身。
林烛和林欣体贴地做好收尾工作,与凌寒、苏云岫告别,身影消失在小径上。
苏云岫陪着凌寒踏上归途。
一路无言,但苏云岫能感觉到,凌寒的手不再像来时那般冰凉。
那一夜,凌寒的梦中,没有冰冷刺骨的海水,没有魔王沧溟的低语。
取而代之的,是十年前御剑乘风、踏遍玄穹大陆山河时的自由畅快,是邂逅过的淳朴笑脸,是守护过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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