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学校后街时，淮林正拿着手机刷剧本杀测评，叶禾眠凑在旁边看，两人时不时发出“哇”“这个吓人”的惊叹。
陆则宁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手机震动了下，是苏清圆发来的：“我到学校门口啦”。
“到了。”她对正在开车的陆则野说。
车子刚停稳，就见树荫下站着道浅粉色身影。苏清圆穿着件针织开衫，手里拎着个帆布小包，见车开过来，立刻笑着挥手，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
陆则宁推门下车，苏清圆几步跑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则宁！”视线扫过车窗里的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是你的朋友吗？”
“嗯。”陆则宁侧身让她，“淮林，叶禾眠。”
淮林摇下车窗，冲苏清圆挥了挥手里的奶茶：“哈喽！我是淮林，久仰大名！”
叶禾眠也笑着打招呼：“你好呀，常听陆则宁提起你。”——其实根本没提过，她只是顺着话头接。
陆则野把后座车门打开：“上来吧，挤挤。”
苏清圆刚坐进去，淮林就往叶禾眠那边挪了挪，给她腾了大半位置：“坐这儿，离空调近。”
车子重新启动，苏清圆悄悄看了眼身旁的陆则宁，见她正望着窗外，犹豫了下，轻声问：“你朋友……都是你以前认识的吗？”
“嗯，发小。”陆则宁转头看她，“淮林刚回国。”
“这样啊，”苏清圆点点头，眼睛亮了亮，“她看起来好酷。”
这话被前排的淮林听见，立刻回头冲她眨眼睛：“我不仅酷，还很会玩剧本杀，等会儿教你怎么怼NPC。”
苏清圆被她逗笑，脸颊泛起浅红：“我有点怕……”
“别怕，”陆则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有我在。”
苏清圆愣了下，随即弯起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嗯！”
叶禾眠在旁边看得直笑，悄悄碰了碰淮林的胳膊，用口型说：“有情况。”
淮林回了个“早看出来了”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微风和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响，混着苏清圆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像被揉进了初秋的风里，软得让人心里发暖。
“雾里局”的门刚推开，一股带着冷香的寒气就扑面而来。店里没开主灯，只靠走廊两侧的烛形灯照明，墙上贴满泛黄的旧报纸，标题用猩红的颜料写着“校园怪谈实录”。
“欢迎光临，选的《午夜自习室》对吧？”穿黑斗篷的店员引着他们往里走，声音压得低低的，“NPC会随机突袭，别怕，安全第一。”
苏清圆悄悄往陆则宁身边靠了靠，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风衣，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耳尖却红了。陆则宁瞥见，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挪了半步。
包厢是间仿制的自习室，长桌两侧摆着课桌椅，黑板上用粉笔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0天”，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习题册。五人刚坐下，头顶的灯突然灭了，只剩桌上的小台灯亮着幽绿的光。
“我是DM（主持人），”黑暗里响起个沙哑的声音，“你们是返校查档案的学生，十年前这里曾有位女生在自习室失踪……”
剧本发到手里，苏清圆翻开第一页就“呀”了一声——夹着张泛黄的旧照片，女生穿着校服，眼睛被涂成了黑色。淮林凑过去看，故意“嘶”了声：“这扮相，够瘆人。”
苏清圆吓得往陆则宁那边缩了缩，陆则宁伸手，不动声色地把照片从她手里抽走，塞进自己剧本里：“专心看线索。”
读本时还算平静，轮到搜证环节，气氛陡然紧张。第一个去密室的是陆则野，刚走进去就传来他“嗷”的一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野哥！”淮林拍着门喊，里面却没动静。苏清圆攥着衣角，指节都白了，突然感觉手心被轻轻碰了下——是陆则宁递过来的纸巾，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别怕，是道具。”陆则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轻，却像定心丸。
果然，下一秒陆则野推门出来，嘴角还沾着“血”，笑着抹了把脸：“NPC从天花板吊下来，吓我一跳。”
轮到苏清圆时，她攥着陆则宁的袖子不肯放。陆则宁看了眼DM，对方点头：“可以陪同。”
密室里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苏清圆紧跟着陆则宁，突然脚下踢到个软物，吓得尖叫出声，下意识抱住陆则宁的胳膊。
“是假的。”陆则宁稳住她，用手电筒照了照——是件披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她反手拍了拍苏清圆的背，“没事了。”
苏清圆这才发现自己抱得太紧，脸瞬间红透，松开手时指尖都在抖。陆则宁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往前走时，刻意走在靠里侧的位置，挡掉那些突然弹出的“鬼脸”道具。
最后投票环节，苏清圆手里的线索卡总是拿反，陆则宁凑过去帮她理，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淮林和叶禾眠在对面看得直笑，用口型交流：“嗑到了。”
结局公布时，DM掀开黑板后的暗门，失踪女生的“怨灵”突然冲出来，苏清圆吓得闭紧眼睛，却撞进一个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怀抱——陆则宁伸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结束了。”陆则宁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带着点微哑的震动。
苏清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埋在对方的风衣里，鼻尖蹭到她的毛衣，暖乎乎的。她猛地退开，脸颊红得能滴出血，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说不出话。
走出剧本杀店时，晚风一吹，苏清圆才缓过神。陆则宁递给她一瓶温水，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下。
“刚才……谢谢你。”苏清圆小声说。
陆则宁“嗯”了声，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发尾，伸手替她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走在后面的淮林戳了戳叶禾眠：“看见没？我就说有情况。”
叶禾眠笑着点头，看着前面两道并行的身影，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轻轻交叠在一起。
夜风卷着烤串摊的香气飘过来，陆则野提议去吃点东西，淮林举双手赞成，拉着叶禾眠就往摊位跑，留陆则宁和苏清圆慢慢跟在后面。
苏清圆的头发还没完全理顺，几缕碎发贴在脸颊，被路灯照得泛着浅金。她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小声说：“刚才在密室里，我好像把你的衣服拽皱了。”
陆则宁看了眼自己的风衣下摆，确实有几道浅浅的褶皱，却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她顿了顿，补充道，“你胆子比我想象中大多了。”
苏清圆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刚才腿都在抖呢。”她笑着：“不过有你在，好像就没那么怕了。”
话说出口，两人都愣了下。苏清圆的耳尖瞬间红透，转身快步追上前面的人，留下陆则宁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上的褶皱。
烤串摊的烟火气漫过来，淮林正抢陆则野手里的烤鸡翅，叶禾眠在旁边笑着劝架。苏清圆被淮林塞了串烤年糕，举着往陆则宁这边递：“则宁，尝尝这个，甜的。”
年糕还冒着热气，糖霜在灯光下闪着光。陆则宁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糯米的软糯混着焦糖的甜漫开，像刚才在她怀里闻到的栀子花香。
“哎，”淮林突然开口，嘴里还嚼着肉串，“你们发现没，最后那个NPC，居然是剧本杀店老板扮的？他说他以前跟则宁爸是同学，还夸则宁小时候特乖，抱着本字典能看一下午。”
陆则宁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瞪了淮林一眼：“吃你的。”
苏清圆却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则宁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陆则野在旁边帮腔：“那当然，我妹小时候扎羊角辫，谁见了都想捏两把。”
陆则宁没说话，默默啃着烤年糕，却没再阻止他们。晚风把笑声吹得很远，她看着苏清圆被烟火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吵闹的夜晚，好像比安静的房间更让人安心。
回去的路上，苏清圆坐在后座中间，左边是陆则宁，右边是叶禾眠。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忽然打了个哈欠。
陆则宁从包里拿出条薄毯，轻轻搭在她肩上。苏清圆迷迷糊糊睁开眼，冲她笑了笑，又沉沉睡去，发尾扫过陆则宁的手背，像片柔软的羽毛。
前面的淮林从后视镜里瞥见，捅了捅叶禾眠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轻响和苏清圆均匀的呼吸声，混着晚风，慢慢淌向夜色深处。
车子在她家附近停稳时，苏清圆还没醒透，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陆则宁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到了。”
她猛地睁开眼，带着点刚睡醒的茫然，看到窗外熟悉的家门口，才反应过来，脸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陆则宁帮她把搭在肩上的薄毯收起来，“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清圆点点头，推门下车时又回头，手里还攥着那根没吃完的烤年糕竹签：“则宁，今天谢谢你。”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晚风，“还有……密室里，也谢谢你。”
陆则宁“嗯”了声，看着她跑进楼道的背影，粉色开衫的衣角在夜色里轻轻晃。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才收回目光。
陆则宁没理会他们的调侃，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给苏清圆发了条消息：“晚安。”
很快收到回复，还是那个抱着星星的小猫表情，后面跟着两个字：“晚安”
车子驶离学校时，叶禾眠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说：“则宁好像变了点。”
淮林挑眉：“变哪了？”
“说不上来，”叶禾眠想了想，“以前总觉得她离谁都很远，现在……好像有了点想靠近的人。”
陆则宁靠在副驾座椅上，没接话，只是把手机屏幕按灭，揣回兜里。晚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像苏清圆身上的味道，又像刚才那串烤年糕的甜，轻轻落在心上，漾开一圈柔软的涟漪。
车子刚拐进小区，淮林就打了个哈欠，往叶禾眠肩上靠：“困死了，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浑身发软。”
叶禾眠拍了拍她的背：“谁让你刚才在密室里追着NPC跑，还喊人家‘假鬼’。”
“那不是想活跃气氛嘛，”淮林嘟囔着，“你看苏清圆吓得那样，我再不搞点乐子，她估计得哭出来。”
陆则宁没说话，指尖在手机上敲了敲，给苏清圆发去消息：“洗漱了吗？”
几乎是秒回：“刚洗漱完，今天真的很开心！”后面跟着个打滚的小猫表情包。
她弯了弯嘴角，回复：“早点睡。”
“嗯嗯！你也是”。
收起手机时，车已经停在楼下。陆则野解开安全带：“我送你们上去。”
“不用，”淮林推开车门，伸了个懒腰，“我跟禾眠住客房，又不是外人。”
电梯里，淮林突然想起什么，戳了戳陆则宁：“对了，下周我生日，你跟苏清圆说一声，一起来吃饭啊。”
陆则宁皱眉：“还早。”
“不早了，提前预约嘛，”淮林笑得狡黠，“就当……巩固友谊。”
叶禾眠在旁边帮腔：“是啊，人多热闹。”
陆则宁没接话，电梯“叮”地停下，她率先走出去，掏出钥匙开门。客厅的灯亮起来，暖黄的光漫满房间，冲淡了深夜的凉。
淮林和叶禾眠去洗漱，陆则野端来水杯：“累了吧？今天玩得还行？”
“嗯。”陆则宁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
“苏清圆那姑娘不错，”陆则野难得正经，“性子软，跟你正好互补。”
陆则宁低头喝水，没反驳。
等淮林两人进了客房，陆则野才拍了拍她的肩：“自己把握，别像以前似的，什么都藏心里。”
她“知道了”三个字说得很轻，却清晰。
回到房间，陆则宁脱了风衣挂在衣架上，指尖扫过衣襟时，忽然顿住——上面还沾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是苏清圆身上的味道。她把风衣往鼻尖凑了凑，那香味很轻，却像带着温度，熨帖了一整天的疲惫。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细长三角。陆则宁躺在床上，没开台灯，任由黑暗漫过来。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暗着，却像有微光从里面渗出来，暖融融的。
她想起苏清圆在剧本杀店里攥着她衣袖的力道，想起烤年糕的甜，想起那句带着羞赧的“有你在，好像就没那么怕了”。指尖在被子上轻轻划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这趟出门，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陆则宁闭上眼，月光在眼睑上投出朦胧的亮。黑暗里，那点栀子花香仿佛更清晰了些，像颗埋在心底的糖，悄悄融开了。
陆则宁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手指在常用的社交软件上划着，首页推送的帖子大多是些眼熟的内容——摄影社有人发了新拍的秋日落叶，配文“捕捉光影”；班级群里还在讨论下周的小组作业，消息提示小红点堆了十几个。
滑到一半的指尖顿住。苏清圆发了张九宫格，第一张是剧本杀店里那盏幽绿的台灯，第二张是烤串摊冒热气的铁架，最后一张藏在角落，是她偷拍的陆则宁的侧脸——正低头看着什么，风衣领口被晚风掀起个小角，背景里能看见淮林抢鸡翅的手。
配文很简单：“开心的一天”，后面跟着三个星星表情。
陆则宁的指尖在那张偷拍照上停了两秒，屏幕的光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她点了个赞，犹豫片刻，又在评论区敲了两个字：“模糊。”
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就震了震。苏清圆发来私信，带着个吐舌的表情：“被你发现啦！当时太紧张，手一抖就拍成这样了……”
陆则宁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回复：“下次拍清楚点。”
“好！”苏清圆秒回，还加了个握拳的表情。
放下手机时，窗外的月光刚好移过床头柜。陆则宁盯着那片光看了会儿，忽然觉得刚才那些百无聊赖的帖子，好像也没那么乏味了。她点开和苏清圆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从最初的打招呼，到后来问陆则宁喜欢吃什么早餐，再到今天的剧本杀，对话框里的内容渐渐多了些烟火气。
陆则宁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学校的校园论坛。首页飘着几个热帖，标题红得刺眼——“扒一扒今年新生女神候选人”“论图书馆三楼靠窗位的归属权”，还有个加精的帖子在讨论周末的秋季运动会。
她划了两下，指尖顿在一个标题前：“有没有人看到今天傍晚，有人在宿舍楼下抱在一起？”
点进去才发现是个标题党，内容是“看错了，是情侣在递东西”，下面吵翻了天，有人说“单身狗看不得这个”，有人在猜是哪个系的。陆则宁没兴趣，刚要退出，却瞥见一条回复：“我刚才在外面看到陆则宁了！跟一个超可爱的女生一起，还有两个校外的朋友，好像刚玩完回去？”
下面立刻有人接茬：“陆则宁？陆会长吗？！”
“真的假的？有没有人发现会长近期脸上特别容易出现笑容……”
“那个可爱的女生是不是摄影社的苏清圆？我好像见过她们一起采风！”
陆则宁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住，看着那些讨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她往下翻，看到有人发了张模糊的照片，是傍晚在学校门口拍的，苏清圆正转身往楼道跑，她站在原地没动，背景里还能看到陆则野的车。
“这张图里陆则宁的眼神……有点温柔啊？”
“楼上想多了，学神的眼神只会对公式温柔。”
陆则宁没再看下去，直接退出了帖子。论坛里的讨论还在继续，她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那些猜测和议论像隔着层毛玻璃，模糊又嘈杂，远不如苏清圆发来的小猫表情真切。
她锁了屏，把手机扔到枕边。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床单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陆则宁盯着那道光看了会儿，忽然想起傍晚苏清圆红着脸跑开的样子，嘴角轻轻动了下。
比起论坛里的纷纷扰扰，她好像更期待下周的生日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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