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求求您救救臣女!”
萧玉柔听着这声音眼皮狠狠一跳,她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皇帐内,众女眷站在一旁围观,中间的空地上跪着一个身形憔悴的女子。
太皇太后面色严峻,似是动了怒。
帐内气氛凝固,萧玉柔贴着边进来,坐在了角落不起眼的位置。
慕容暲也跟着进来,坐在她身边。
待萧玉柔看清了来人的正脸,当即心中一揪。
此人正是言敬史之女,言韫之,她的气色依旧枯黄干瘪,只不过这一回她的脸上多了几道青红交错的伤痕。
言韫之似乎已经是眼泪都流干了,跪在地上,像一颗无依无靠的野草。
她掀开了袖子,两只手臂上密密麻麻地伤痕触目惊心,她用近乎于凄厉的哭腔道:“太皇太后,臣女所言非虚,自打他降职后赋闲在家,每日稍有不顺边对臣女非打即骂……若再同他做夫妻,臣女必然命不久矣!”
太皇太后看着她脸上身上的伤痕,惊怒不已,气道:“荒唐!”
言韫之目色悲愤:“臣女、臣女还要状告臣女的夫君,郡安子爵钱兴,用职务之便,大肆敛财,贪赃枉法,罪不可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萧玉柔闻言亦是心惊,太皇太后出身钱氏,虽与兖国公关系不好,可若论亲缘,这钱兴到底是要叫太皇太后一声大姑母,当着姑母的面状哭诉侄儿对自己不好倒还好说,可若是状告……也不知她能有几分胜算。
她赶忙看了一圈,这回言韫之的婆母吴氏不在,钱兴方才也跟着人去出去打猎,并不在屋内。
太皇太后不像是想要徇私的模样,她眸色闪动了一瞬,旋即面色沉了下来,声音愈发冷了:“这钱兴何在?”
身边的嬷嬷道:“他方才出去,奴婢这就叫他回来。”
太皇太后不虞道:“再把她父亲也叫来,这女儿都过成了这样,他也不管,哀家倒是想问问,这御史他究竟是怎么当的!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太皇太后息怒。”
不过一会,言敬史率先进了营帐,他来时路上许是听了宫监的传话,甫一进门边立即跪下叩首,抢先道:“老臣该死,让小女家务事惊扰了太皇太后,臣这就带她回去……”
太皇太后听闻,面色愈发不虞,音调陡然提高:“言大人当哀家是死的?!”
言敬史登时吓得魂飞魄散,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慌乱道:“太皇太后何出此言?老臣万万不敢!”
太皇太后冷哼:“你不敢?”她指着言韫之,“早前听闻言大人奉行儒法规训淑女,哀家以为你教女有方,是个爱子之人,却没想到,你就是这样规训的!”
言敬史闻言一愣,竟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恍惚一会,道:“臣罪该万死,养出了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竟然状告夫君,你胆子真是比天还大!”他瞪着一双眼睛,怒视着言韫之。
言韫之面色哀戚,微微将头一转,不再去看他。
众目睽睽之下,言敬史见她如此轻慢,愈发气愤,恼羞成怒,红着脸嚷嚷道:“孽障!还不快滚回去!!”
太皇太后脸色铁青:“住口!”
言敬史一激灵,换上了一副唯唯诺诺的神色:“太皇太后您……”
“禀太皇太后,郡安子爵到。”
听闻这个名字,言韫之身形微颤,目光流露出几分惧怕之色。
一身着甲胄的方脸男子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言氏父女二人,沉着脸色,上前行礼。
太皇太后问道:“钱兴,你可知罪?”
坐在角落中的萧玉柔眯了眯眼。
只见那钱兴一掀下摆,单膝跪地,面容上换了一副哀戚之色,悲切道:“臣知罪。”
太皇太后冷冷道:“说来听听。”
钱兴俯身叩拜的俯仰之间,眼中便充盈了泪水,他红着眼眶哽咽道:“臣那日因罢官心绪不佳,所以借酒消愁,喝得多了些,后来醉到不省人事,韫之同吾争吵,吾夜幕间视物不清,将韫之误认成歹人,这才失手……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还望太皇太后能给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争吵?”太皇太后听了他这番言辞,心中的气略略消了,冷声道:“即算夫妻间略有龃龉,也不该动手,子爵未免认错太过轻易了。”
钱兴哽咽道:“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不过多说无益……”他犹豫间一咬牙,忽地起身,走到林韫之面前,双膝直直跪下,发出“咚”的一声。
众人侧目。
言敬史见状瞪大了眼睛:“不、不可啊!不可啊贤婿!女子以夫为天!怎可受你如此大礼?”
钱兴并未回答,只目光带着恳求地看着言韫之,轻声细语道:“韫之,同我回家好不好?”
言韫之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慌,一个劲地往旁边躲,却被钱兴拉住双臂。
钱兴哭求道:“韫之,是我不好,你那日同吾吵架,吾实在是喝多了,恼怒上头才动手……”
言敬史听着这话,简直是大失所望,连连摇头,似乎是悲叹他言家出了个不孝不悌的恶女。
言韫之惊惧之下哭了起来,疯狂地摇头。
钱兴和声哀求道:“要怎样你才肯原谅吾?这样够吗?”
钱兴伸出手掌,狠狠地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
言韫之哭的愈发可怜,痛苦地捂住了脸低低抽泣,钱兴却并未停手。
“这样不够,”他自言自语道,“吾既然认错,就要有诚意……”说罢他又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啪!啪!啪!!
钱兴红肿着脸,嘴角淌出一道殷红色的鲜血:“韫之,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众人见状皆惊讶不已,纷纷窃窃私语。
“我看这郡安子爵好似不是那种人?莫非真是喝多了认错人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当着这么多人哭成这样,还自扇巴掌,连面子也不要了,应该是真心悔过罢。”
“别听他胡说,你看韫之姐身上的伤痕,我瞧着一点也不像认错了人打的……”
“这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他如此豁得出去,想必是真心改好。”
“怎么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呢?”
“有什么怪的,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看着钱兴能真心悔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萧玉柔眯眼看着钱兴,他那皮囊看似悲切痛悔,可眼睛不会骗人。
他的目光是冷的,看着言韫之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的眼底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另一边,太皇太后看着脸肿成馒头的钱兴,面色有所松动,却依旧厉声问道:“方才韫之所说,徇私枉法,以权敛财一事,郡安子爵可有解释?”
钱兴红肿着一张脸,道:“臣承认是醉酒之后失手打了韫之,可以权谋私,是万万没有的!不信太皇太后可以差人去查,钱兴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晾了他片刻,方才冷道:“哀家自然会查。”
钱兴将头压得更低,毕恭毕敬道是。
正说到此处,门外通传道:“兖国公来了。”
“巧了,”太皇太后嘴角微微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宣。”
兖国公信步入帐中,朝太皇太后行礼:“这是怎么了?”他转身看了满身旧伤的言韫之一眼,又看看嘴角淌血的钱兴,愣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明白些什么了似的,恨铁不成钢道,“孽障!”
太皇太后冷眼看着。
钱兴被兖国公结结实实踹了一脚,旋即又爬了起来:“侄儿知错,侄儿知错了。”
兖国公冷冷一哼:“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你,模样品行都是顶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能下此狠手!?”
钱兴愈发愧疚,哽咽道:“是侄儿的错,侄儿都认,要打要罚,侄儿绝无怨言,可侄儿真的没有徇私枉法!真的没有!求太皇太后明鉴!国公爷明鉴!”
“什么?”兖国公面色疑惑,“敢徇私枉法?”
太皇太后轻轻一嗤,兖国公并未听见。
兖国公略一思索后,皱眉对太皇太后道:“兹事体大,两个孩子打架不算什么,可徇私枉法之罪不是闹着玩的。”
太皇太后淡淡道:“噢?那国公爷可有什么想法?”
兖国公作揖:“臣弟不敢,只是这徇私枉法一罪,还需铁证才好处置……”
钱兴似是怕极,连连跪求:“没有,绝对没有,侄儿愿意以性命起誓!真的没有!求太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拨弄着手中的珠串,思索片刻,忽地淡笑道:“哀家老了,此事自会交给下面的人去慢慢查,不过……”她深深地看着跪在下边的钱兴,敲打道,“瞧你今日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哀家能查出来的。”
钱兴微微一滞,面上带着一丝心虚。
太皇太后亦有所指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子爵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也不会怕哀家查。”
兖国公站在一旁,眉头轻动,微微眯了眯眼。
“太皇太后哪里的话?”言敬史见状忙开口劝道:“小女一时赌气耍性子,这才攀扯小婿,妇人之言不必当真,以权谋私更是无稽之谈,臣的女婿臣最知道,平时虽易冲动行事,可到底是年轻气盛而已,并非那等胆大包天之人,太皇太后莫要为了此事大动干戈……”
太皇太后忽而冷笑:“哀家差点都忘了,还有你。”
“什么?”言敬史闻言一愣。
太皇太后面若寒霜:“言敬史身为人父,毫无爱子之心,韫之如此艰难,你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半分哀戚,当真无情。”
言敬史万万没料到她是因为这个,当即想出言解释一二:“老臣并非无情啊,老臣是怕……”
她耐心渐失,不耐打断道:“哀家身在后宫,虽不能降职于你,不过往后的宫宴,言家人可以都不用来了。”
言敬史闻言,一张脸羞愧至极,憋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是……”
周围众贵女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不准参加宫宴,这也太丢脸了罢?”
“这是明着将言家排挤在上京官眷圈子之外了。”
“不过言大人他前些时日死了老婆,就算不让参与也不痛不痒。”
“不,他还有几个弟弟也在朝中做官,太皇太后这旨意一下,他们的家眷也跟着去不得了。”
“啊?那岂不是白白被拖累了……”
萧玉柔听了这话却又嗅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太皇太后揉揉鬓角,闭目叹了口气道:“韫之一事,既然郡安子爵有心悔悟,哀家便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你与韫之回去要好好过日子,若是再有一次,哀家决不轻饶!”
钱兴如蒙大赦,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喜笑颜开,无比诚恳道:“谢太皇太后,臣必定痛改前非!照顾好韫之。”
言韫之哀戚衰败地瘫软在地,目中空洞无神。
萧玉柔神色厌倦,她抓着自己的衣带拧成一团,又将它散开,而后又抓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扬起下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本宫不信。”
累累哒,宝子们,可以为我加油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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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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