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宣自跟着崔昊进宫之后便没敢回家,李景琰直接被守卫带走了,关到了天牢里,卢宣想着是否还有营救的可能。想要救下李景琰和李贤妃的机会是十分渺茫的,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太子的态度。
皇帝宠爱元余和李贤妃,卢宣和崔浩都知道这一点,皇帝不想他们死,但刺杀太子谋反之罪不同凡响,也不是轻易可以饶恕的,能否救下元余和李贤妃,决定着太武帝是否有可能放李景琰一条命。
卢宣夤夜进了东宫,和太子太子妃一起说到了天亮,天蒙蒙亮的时候,太子元俊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一句话都没说。
太子妃令姜站在一旁看着元俊的背影,而后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令姜很明白,父亲想要就陇西李氏一命,想要就李景琰李贤妃,而父亲想救他们就绕不开元余,因为元余和他们是一起的。
太武帝是相救元余一命的,但是现在元余犯了罪,太武帝想要救自己的儿子也要看朝臣们同意不同意。
元俊是刺杀案的主要受害者,毕竟当年他们几个要杀的就是元俊和令姜,卢宣当时也不过一个庶民,没有官职,所以即便是刺杀卢宣也谈不上谋反,只是犯了律法,需要按律处置罢了。
如果元俊这边能松口,多少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刺杀太子的事情并未成功,如果太子不计较了,那太武帝也就好救元余了。
“殿下。陛下还是很宠爱南安王的,你们是兄弟,如果殿下能宽恕南安王,那陛下肯定会很欣慰的。”卢宣面对着元俊,他说这话既是为元俊考虑,毕竟太武帝的意愿还是要顾及的,同时也要为李景琰和李贤妃求情。
太子元俊站在门口,抬头望着天际那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就好像在看他自己似的。如今他是太子,就像这太阳一般,冉冉升起,马上就要升到正中央,这个时候来不得一丝马虎,不能出一点纰漏。
他不希望这太阳还没升到正中就急速落下了,既然不想落下,那就要顺着太武帝的意思,做一个慈爱的兄长和仁孝的儿子。元余造反失败,即便免其一死他也不再具备和元俊争夺的资本,何况如今元俊早已羽翼丰满,元余已经不成对手,放了他,对元俊不会造成任何风险。
可是,真的要放了他吗?真的要放了那个曾经多次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吗?他元俊可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如今,真的要退一步吗?
元俊站在门口想了许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令姜站在元俊身后,看了看元俊又朝父亲看了看,终究什么也没说。
令姜也不是一个老好人,李贤妃李景琰元余这些人可都是曾经要杀她的人,即便元余的目标不是她,但事实是因为他们的主导,她和元俊那一次差一点死在范阳。她又怎么能放了那些曾经想害死自己的人?
但朝父亲看了一眼之后,令姜的心就软了,她明白父亲在想什么。父亲这一生对不起母亲,但若说李氏这一生有多幸福却也不见得,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当年李氏嫁过来,陇西李氏的鼎力支持,确实帮了父亲很多,也帮着父亲稳住了卢氏家族。怎么算,李氏一族对卢家还是有恩的,虽然那是以牺牲母亲为条件的,但在父亲看来,李氏一族对卢家有恩,他对妻子李氏有亏欠,因此,他是有义务救李景琰兄妹的。
令姜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又朝元俊看了一眼,见元俊站在那不说话,抬头望着半空,令姜便也跟着站在那,一言不发。毕竟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似乎她也决定不了什么。
卢宣没有多说什么,他想救李景琰的事情已经跟太子说了,如何能获得太武帝的信任他也教给太子了,剩下的就看太子怎么想了。
“太子之位可立可废,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愿。如果哪一天陛下对殿下不满意了,随时废除殿下都是有可能的。”卢宣见令姜和元俊都不说话,加了句,道。
卢宣的话元俊不是没听进去,只是,心里那一道坎并不是那么容易过的,令姜心中也有一道坎,也不好过,所以,她也不说话了。
卢宣有些黯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离开东宫。
崔昊还在太武帝身边,太武帝看起来有些无力,他无力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踉跄地坐下来,几乎是瘫坐在地上,低着头道:“今日朝会就由爱卿主持吧,朕身体有些不适,休息休息。”
太武帝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群臣,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救自己的儿子,折腾了一宿,他需要休息,他需要好好想想,这场牵扯自己爱妃和儿子的谋反事件,他该如何收场?
“诺。”崔昊朝太武帝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躬身作了一个揖便从天华殿退了出去。
卢宣刚从东宫离开,立即便有内侍传来旨意,让太子太子妃前去觐见太武帝。原本是要上朝的时间,这个时候却忽然传话觐见,元俊和令姜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什么事。
太华殿内,太武帝一夜未眠,坐在地上,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了,内侍带着太子和太子妃进来。
“昨晚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太武帝抬头无力地看了一眼元俊和身后的令姜,道。
这是明知故问的事情,卢宣既然进了宫,便不可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和太子妃,太武帝也知道卢宣一定会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太子太子妃。
“儿臣知道。”元俊和令姜一前一后跪在太武帝面前,道。
“起来吧。”太武帝稍微伸了伸手,看了眼元俊,道。
元俊和令姜纷纷站了起来,退到一边,低着头站在那也不敢多说话。
“怎么看?”太武帝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无意地问道。
令姜低着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太武帝问的肯定不是她,太武帝问的是太子,太子妃在太武帝这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说白了,就是太子的附庸。
元俊低着头站在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大概猜到了父皇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要他说出口他确实有点为难。
“这是李景琰递上来的谋反名单,你看看。”太武帝走到一旁的桌案旁,伸手捡起一张写满名单的纸张,走到元俊面前递给他,定定地看着元俊,道。
元俊接过太武帝递过来的谋反名单,看到那名单上的一些人后,元俊也是大吃一惊,大魏皇室贵族里有好几个人牵扯其中,就连军中的一些将领都有牵涉的,按理说这些人都是元俊的敌人,都要杀。
可是,真的杀了这些人,难免与大魏几大贵族为敌,阳平郡王,长公主的驸马,大魏另一个封王的异性。襄城公,河间公。元俊倒是没想到,元余私底下竟能结交到这些权贵家的公子,让这些人跟他一起造反,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元余。
这一刻,元俊心里涌出一股冲动,还是杀了元余好。
“阳平郡王襄城公应该不会干造反这种事,子孙会参加,他们大概是不知道的吧。”太武帝定定看着元俊,继续道?:“你是太子,也是当事人,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元俊低头看着纸上写的这些人,令姜则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这种事,凡涉事者,按律当诛九族,难道真的要诛九族吗?
阳平郡王那可是太武帝的亲舅舅,是已故杜太后的亲兄弟,太武帝能即位,这位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的,他娶的那可是南安长公主,历经三朝,灭北凉,劳苦功高,怎么说这位舅舅也不可能谋反。
襄城公早年跟随太武帝,倾心相助太武帝即位,平胡夏,远征平凉,那也是劳苦功高的人物,怎么可能老了还鼓动子孙去造反?
这些人既是大魏勋贵,也是太武帝极为信任的人,太武帝是绝对不相信这些人会造反的,但他们的子孙却出现在造反的名单里,这让太武帝也是头疼。
元俊低着头,看着那纸上的名单半天没有说话。他该说什么呢?既往不咎,放了这个弟弟?
可这名单上这么多勋贵,元余竟然能鼓动这些人跟他造反,元俊忽然觉得有些可怕。
如果今日不趁机除掉他,那日后,他会不会东山再起,和这些人来造他的反,造他元俊的反。元俊心里没底,他不知道,他有些犹豫了。
造反这么大的事,难道襄城公,阳平郡王会不知道?这种诛九族的大事,家里人难道不会商量一下?
元俊以为自己早已握紧了大权,任谁都动摇不了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虽然是太子,但是离皇帝那个位置似乎还很遥远。
他想要抓住那个位置,抓的紧紧的,所以,这一刻,他低着头不说话了。令姜站在那也同样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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