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风到派出所不久，杜祈也到了——他是竞赛班的负责人。
负责案件的民警向两位老师说明了情况——唐泽今天从外省返校，下火车转公交，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被骑自行车的路人撞倒，连人带电脑都摔得不轻。对方拒赔，一口咬定是唐泽的问题。唐泽未成年，父母一时半会儿赶不到本地，委托学校出面解决。
交涉人从未成年学生变成两名成年男人，肇事方依旧咬死不赔不认，态度恶劣，出口成脏，被警告也不改。杜祈被骂得呆若木鸡。成风只能顶上。他说话不脏，骂人带拐弯，并且有理有据，把对方一家三口说得怒急攻心，男人跳起来翻过桌子打了成风一拳。
警察速度之快都没能拦住男人，当场把人铐了押走。
调解失败。成风征求各方意见，准备提起诉讼。他们向警方申请调取监控，又带唐泽验伤，最后给笔电定损等等。
一系列工作忙完，三个人再次从派出所出来已近凌晨。
成风身后跟着小尾巴唐泽。唐泽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今天发生的事对他的情绪影响不大。只要不面对暴怒狂肇事者，他的嘴巴就能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老师，我上次见你，你好像在国际教育学院上什么课。你是国际学院的老师吗？怎么又去校工部了？校工部是不是还负责选聘辅导员，那您知道我系换辅导员了吗？”唐泽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还是说您也管竞赛集训？”
“原来你是校工部的。校工部不是只负责学生吗？还负责教师资源分配？”杜祈看看成风，他也挺好奇。
成风饿得发晕，自嘲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是个人力。”
“骗谁呢，人力才不管学生。承认吧老师，你是咱们学校的最新款八边形战士。”唐泽滔滔不绝。“我饿了，老师你们不饿吗？能不能吃泡面，我吃了两个月的营养餐，真的，我需要垃圾食品。”
“正好，我也需要垃圾食品，这边有条夜市……”成风正说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成老师。”
三个人循声看向站在大厅外的人。
宋明宣。成风惊讶，这个时间，他加班吗？
“你在这上班？”成风问。
“不是，等你。”宋明宣说。
送成风一行人出来的民警看宋明宣的眼神有些惊讶。
“您好，有什么事？”民警问宋明宣。宋明宣一身便服，出示工作证。民警了然，两人含糊地聊了两句，民警踅身回去了。
成风和唐泽在门口各自等人。杜祈去开车了。
唐泽偷瞄和民警说话的男人。“老师，你朋友？硬汉啊。”他还假装很馋人家身材吸溜两下口水。
成风横着挪开一步，侧目看唐泽。唐泽赶紧摆手：“我有女朋友！我纯羡慕身材。”
成风又挪回去。然后按着唐泽的脑袋把他视线挪开：“别看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
“嗷——老师你怎么这样，杀人诛心。”
杜祈开车过来，落下车窗对成风说：“我先送你回去。”
“我骑车来的，你俩先回学校吧。”
唐泽噘嘴坐上副驾，手伸出车窗跟成风摆摆。“老师你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我妈让我请你吃饭。”
“下次遇见再说。”成风朝杜祈摆手，又提醒唐泽，“药别忘了吃。”
车子开走了。成风转头找人，冷不防撞上一张冷飕飕的脸。宋明宣紧挨着他侧后方双手插兜站的潇洒。原来，杜祈一直往他身后看，看得是宋明宣？
“成老师忙完了？”
“不是……你……”成风挪开一点。“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老头爬桌子揍你的时候。”宋明宣斜眼盯着成风青紫的嘴角，“为什么不躲开？”
“啊！看见了哈哈哈。”成风尴尬笑笑，提步往车棚走。“他爬太快了差点从桌子上溜下去，我下意识伸手接，谁知道他上来给我一拳。老头没多大劲儿，手速挺快。”
宋明宣端着一副“蠢还有理由了”的怒其不争的表情。
成风边推车边狡辩。“我真动手，今天肯定不能这么快结束。这么耗着，饿也饿死我了。你车呢？”
宋明宣直接跨上小摩托后座。“走。”
成风戴上头盔，掀开防风面罩回头看宋明宣。手掌横在自己胸口说：“哥哥，你脸这——么长，收收吧。”
宋明宣伸手拍下头盔面罩。头盔里成风闷声大笑。
凌晨的夜风有些凉，成风的胳膊上挂了露水，风将宽大的T恤紧紧压在他腹部，胃发出一阵阵抗议。身后，T恤鼓起来。成风从后视镜里看见宋明宣的脸几乎陷进他鼓起的衣服里，好像宋明宣陷进了他的身体里。哈哈！
如果那张脸不那么冷着就更好了。成风叹气，抓住前襟往前扯，然后塞进前面的裤腰里，没多久，T恤又鼓起来，成风再抓住前襟往前扯。正当他往裤腰里塞的时候，两只手从他腰侧穿过，扯走他手里的T恤，塞进他的裤腰里。
成风猛地吸气，就怕他碰到什么，赶紧给腾出空位。塞完了，好了，拿走吧。
“开车别乱动。”宋明宣的声音通过头盔传进成风耳朵里。成风点点头，所以，你的手能不能拿走。
宋明宣似乎怕他再塞衣服，把两条胳膊借给他充当了他的腰带，紧紧勒住他。
车速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成风的脑子里一会儿人声鼎沸一会儿空荡荡的。
小摩托拐进夜市，停到烤鱼餐馆门前，成风摘下头盔，拿头盔打一下紧扣在胃部的手。“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肚子太吵了。”
“两顿没吃饭，还不许叫的大声点。”成风下车，迎着夜风抹一把额头的汗，抹得前刺拧成一股一股，挂上晶莹的汗珠，衬着他红透的脖子，整个人好像刚从桑拿房出来的似的。
宋明宣塌腰靠在后备箱上，手臂松垮抱在胸前，仰头看他。
成风揪着T恤前胸扇风，见宋明宣不动，也有样学样地抱着胳膊歪头看他。
“看什么？别说你不吃烤鱼。”
宋明宣放开胳膊，抬起一只伸向成风：“扶我一下。”
“哈？”成风后退。一副看“妖孽”的表情。
“太矬了，腿麻了。”宋明宣皱着鼻子，慢慢伸长折叠成一条线的腿。
成风的眼睛追着那只慢慢伸出去的脚。毫不夸张，宋明宣的腿完全伸直，脚正好能伸到前轮一半。
“我真是，低估你的腿了。”成风上前抓住宋明宣手腕，侧身弯腰把整条胳膊架自己背上，又拖又抱把人弄下来。
“哪条？”
成风动作一僵，偏头看看一本正经的脸。他汗湿的前刺蹭到宋明宣额头，在宋明宣额头上留下几条汗渍。宋明宣没动，垂着眼，嘴角挂着欠揍的笑。
他抖掉宋明宣胳膊，手伸进宋明宣裤兜里就要掏他工作证。
“哪条？你有几条？装得一本正经，张口就搞颜色！你对得起你的小本本吗！”
宋明宣立即站直，腰不弯腿不麻了，一只手麻利地捂住裤兜，另一只手攥住成风手腕。
伸进裤兜里的手指好似碰到了什么。成风才不管碰到了什么，只管揪住宋明宣小辫子不放。
“宋明宣你才回来几天，都开始……”
宋明宣松开手，转而捂住他的嘴。拿下巴指指步行街另一侧。廖天阳牵着一个男人大摇大摆地穿梭在人群里。
成风眼里升起愤怒。他拨开宋明宣的手就要冲过去。宋明宣似乎早有预料，伸臂拦腰把他截回来，开门进店，一气呵成。
卡座里，成风被宋明宣挤在最里面。宋明宣扫码下单，完全不问他意见，点完餐，把手机放下转头问：“你想干什么？”
成风也问自己，要干什么。廖天阳狗改不了吃屎，该骂，那个渣滓……该打。上个月廖天阳出差回来，进门就见男朋友正跟人滚成一团。遂怒打渣男，分手。
“他成年了，择偶自由。”
“呵。”成风渐渐平静下来，肚子叫的的确很吵。难怪宋明宣要勒住他的肚子。他瞥一眼宋明宣，宋明宣把赠送的零食推到他面前。
“被老头打不能还手，想找人撒出去？”宋明宣找了个台阶递过去。
“被你看穿了。”想起那一家人，再想想廖天阳，成风一时间分不清哪一桩事更让他愤怒。不用比了，哪个都很气，气死了。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宋明宣忽然笑了。
“你别出声，烦死了。”成风扭头转向窗户，冷不丁对上窗外一张脸。廖天阳的脸几乎贴在窗户上，他身后还站着那个男人。
成风朝廖天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眼不见为净转头，拿手撑着脸面朝宋明宣。宋明宣看看他，抬手朝外面的廖天阳挥挥。廖天阳毫不示弱地送给宋明宣一个大白眼，领着人走了。
服务员来上菜，人走了，宋明宣忽然问：“你跟廖天阳为什么没在一起？”
成风听他语气十二万分的疑惑。成风也很疑惑：“我俩为什么要在一起？”
“高中那会儿你们不是……天天黏一起。”
“哈？你确定不是咱们三个天天黏一起。”
“我知道，我是用来打掩护的。”宋明宣笑笑，“你俩总找借口甩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冤枉！”成风表情夸张，心里却很虚。他想和廖天阳说悄悄话的时候的确会先找借口甩开跟屁虫宋明宣。
宋明宣打开手机照相机，对着他啪叽拍了一张，然后把手机扔到他面前。
“看看。”
成风不想看。以宋明宣的专业，看个面部微表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完了，露馅儿了。别放弃，再拯救一下。
“怎么，还不许我们俩有点小秘密。”
“你们的小秘密不是被教导主任翻出来了吗。”
“哎别说那个太丢人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专职抬杠还是专职挖掘，专门挖我糗事，很开心吗？”
“谁让你嘴硬，烤熟的鱼都没你嘴硬。”
“没你腿硬。”
“……”宋明宣拿着筷子顿住，眼睛盯着鱼看了半晌才转头看他，“你……”
“腿麻？我信你个鬼。不就是腿，硬了吗。”成风不在乎地说，眼神揶揄地扫一遍，“大方承认怕啥。廖天阳没少干。”
宋明宣原本尴尬的表情瞬间冷了。
手机响了一下，成风偏头看，是廖天阳的信息。他抓过手机打开信息。
“你俩是不是说我呢，离半条街我后背都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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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正经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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