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奇袭定州受封不受令，异胞双女同夜难同命。（五）
宫里才漏出来的消息，若不是明仁太后在宫中有些人脉，这唐王府的韩侧夫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皇上封赏了唐王，要唐王即刻回朝。
不从军令是大过。战场上的消息，京城里不知道细节，只是边境在议论唐王的严苛与放诞，死伤惨重的战役让民心不稳，战争死的是穷人家的孩子，谁又会怜惜呢。虽然胜仗的消息传得快，可皇上之前未置可否的态度叫人提心吊胆。
韩山祠不敢将这消息私藏，才去告知了王夫和岑侧夫人。迈入自己府苑时，四处寂静，仆人们遣散得干净，连夜灯都少了几盏。
他的手放在韩珮的手心里，攥得紧，略有怒意，“怎么灯这样暗，服侍的人也不见了。待会你吩咐布置一番再离王府。若是我在这跌了一跤可怎么好？想来，是他们以为我要在王夫那说上好一阵子话，才这样怠慢。”
韩珮也不明所以，“幸好您穿得厚实，只是入秋天暗得急，想是他们没想起来要赶紧上灯。王夫听说殿下要回来心里高兴，多和您说了一会子话。这些下人们以为您和平时一样去帮助王夫料理卫拂将军的丧事，得晚一会回来才至如此。我们院子素来管得严，夫人您别生气。只是，您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产了，平时也要少操心才是。”
韩山祠点点头，“那卫拂将军故去，皇上按照亲王仪制下葬的，是国事，我必然要在王夫面前尽心的。不为了和他相处，也是在国家大事上表态。不过，我确实太爱张罗了。像你说的，是该预备着和孩子相见才是要紧。”
提到孩子，他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
临到门口，门忽然从内打开了。吓了他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唐主儿身边的几个近身护卫。
“请侧夫人莫要声张，殿下在内室等您。”
“殿下？”
侍卫将侧夫人身后的小厮用刀柄拦住，“请侧夫人一人入殿。”
韩山祠回头看了一眼韩珮。韩珮本来是要出王府回妻家的，可看眼前的形式，必然不敢出府，只得看侍卫们的眼色退下一旁。
扶着隆起的肚子，一是此时当真身子笨拙，二是希望等到她的疼爱与垂怜。
她没脱靴子，坐在窗边的卧榻上，手肘倚着几个软枕。身旁的小桌子上点着两盏灯，照不清她的脸色。她的头微垂，手指在盘起来的膝盖上轻轻地一下一下敲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每每她筹谋事情，失神地思考，手指就这样一动一动。
他故意走出写沙沙的脚步声，可她就是不抬头。
缓缓地下蹲，“侍身见过殿下。殿下···”
他动作很轻缓，自他有孕后，唐王从不许他下床行大礼。可如今···直到他真的跪下，唐王也未置一词。
这样的氛围让他害怕。
他设想的很多种与她重逢的情景，却没有一个可以类比如今。
她终于抬眉，垂眼看着他。眼里待着几分冷漠几分盘算，还有几分···识别不出的复杂神情。
唐王没有多话，探身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拽的他身子向前狠狠一晃。
“殿下——！”
他慌张地看着她，不知道此刻应该做什么。
唐王的手掐的他有些痛，下一刻，他发现手心里被塞了样东西。
是一个黄纸包。像是一包什么粉末。
“殿下这是···？”
他怔怔然望着唐王。
唐王的一侧脸有烛火光，一侧脸在暗中，冷漠而平静的语气。
“本王回来了。侧夫人不高兴吗？”
唐王从未在他的面前用侧夫人来称呼他。韩山祠心里又惊又凉。“殿下回来得好快，让侍身吓了一跳···”
唐王不疾不徐，“京城里，有本王的三个孩子。本王心里挂牵，不得不回来了。”
“三个？”韩山祠不由得皱眉歪头，又赶忙敛藏好了自己脸上不乖顺的表情。
“是···是哪一位夫侍有孕了，侍身竟然不知···是···王夫么？叫殿下这样挂牵？”
她眼里的神色变得冷冽，又有些夸张的玩味。
“别苑有孕了。不到三个月。本王怕侧夫人忙不过来，特意备了这样东西。”
“别苑？”韩山祠想起来，是那个男人，“原来是···邵氏···”他手心里的纸包，都被汗水浸湿了。
“那殿下···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有一个猜测，但又怕自己猜错。
“侧夫人打理上下，手腕卓著。所以——”唐王喘了口气，“所以本王有事情，要劳烦侧夫人。”她伸手摸了摸韩山祠的额发，可眼里没有一点点怜爱，“把这副汤药给他喝下。本王知道山祠很能干的。”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烁，“殿下、殿下的意思是···”
“你既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快去做。别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信任。”
若是往常，韩山祠绝对不喜欢任何唐王的孩子出现，他恨不得只有他能为殿下诞育王嗣。可他如今已经肚子这样大了，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哪怕他再不喜欢别的孩子，也不敢做出打胎的事情。
让他更伤心的是，这样的事情，殿下明牌要他去做，那他在殿下心里算什么？是她的一副手套？一个红颜杀手吗？
让一个孕夫挺着孕肚去杀害别人的孩子，为什么她会这样？
从前的事情根本没有过去！那一次太后的训话，他被殿下看见了可怕的工于心计的一面，这件事根本没有过去！殿下没有爱惜他，只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他在殿下心里仍然是那个算计孕夫的毒夫！
他的眼里唰一下掉下来，好生绝望，“殿下，侍身怀孕已经八个月了。怎能不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积福，做这样的事呢？求您，求您别让侍身做这样的事。就当、就当为了侍身怀着您的孩子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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