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是死在门边的。
姜羽一直醒的很早,昨天是第一个去到的餐厅,这次原本该和昨天一样,她会在餐厅迎来她在这个陌生地方唯一的几个同伴,或者说,同类。
但走廊上的血腥味过于浓重,门前原本只做装饰用的蜡烛,也已经燃起来一根,而在那之下,鲜红的液体自房门缝隙中渗出来,让她难以忽视。
那间房住着顾照和苏衡,恰好是昨夜被女主人踹门的房间。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她不敢去细思。
她只是定定望着那摊血迹出神,直到开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一般朝那人打了个招呼:“邓医生。”
她想笑一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浑然已笑不出来了。
邓牧临显然刚出门就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再顺着姜羽的视线看过去,显然也大吃一惊。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屋内却毫无动静,秦如被惊动一脸烦躁地打开门质问道:“大清早吵什么?”却被自己睁眼所看到的一大摊鲜血惊得面色一白,不敢再出声。
江春晟也出来了,见状也是面色凝重,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照房间前莫名燃起的蜡烛,没有声张。
房门最后是被暴力破开的,打开门的一瞬间,江春晟感觉到房门后有一股阻力,却极其细微,直到推开后,才发现顾照的尸体就倒在门边。
那瞬间除了江春晟和邓牧临,另外两个人面上已无血色,只勉力强忍呕吐的**。
房间里很整洁,几乎和入住前一模一样,此时太阳才刚刚出来,浅薄的阳光自窗外照进来,被薄薄的窗帘柔和后,只照得房间无比温馨。
只除了门口格格不入的尸体。
陈柯刚出来就注意到,顾照的尸体很完整,并不像他曾经偷溜到绍光城的藏书室看过的小说那样,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死亡结果。
邓牧临看到姗姗来迟的陈柯和去喊人起床的江春晟后方才张口:“我已经检查过了,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腹部有被尖锐物品砸伤的痕迹,除此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原本不该危及性命,但出血量实在太大,完全不合理。”
“而且,”他望着尸体欲言又止,“房间内没有苏衡的踪迹,他们明明住在一起,如果发生了什么,苏衡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此刻还不知所踪,恐怕……”
凶多吉少。
陈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顾照的尸体已经被挪回房间内,显然是邓牧临做的,此刻他正在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套。
陈柯走进房间,随意环顾一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房门后。
江春晟显然看出了他的打算,于是上前一步,将房门重新关上。
此时就十分清晰了。
门板上沾染的鲜血印出一圈清晰的人形,能明显看出来,死亡之前,顾照是靠坐在门后的。
或许一开始高跟鞋声响起时他还不以为然,只觉得会和昨晚一样,吵闹几番就作罢了,于是并未重视,直到踹门的声音响起。
穿着高跟鞋踹门其实并不是明智的行为,就连江春晟这样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人,也踹了两三脚才踹开,更遑论力量远远小于他,还穿着高跟鞋的女主人。
可高跟鞋跟敲打在房门上的声音太过尖锐,在原本寂静的夜晚,就显得更加可怖,有些破旧的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下一秒便会不堪重负,向门外的人敞开怀抱。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挪移到门边,以自己的体重和力量,来对抗那来自夜晚、令人心神难安的响动,用以安慰自己。
直到熟悉的沉闷脚步声响起,随后又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即便抵在门后也听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纱,远远的总是让人瞧不真切。
剧情是如此眼熟,他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待离开的脚步声响起便好。
明明前一晚还在因为这个声音心生抱怨,被吵得难以入眠,此刻响起的、逐渐远去的声音却犹如天籁。
或许他明天应该去向江春晟或是邓牧临询问这个小镇的古怪,又或者请求他们能和自己住在一间房,毕竟他们看起来算是所有人里面最强的,而苏衡那个蠢货……
他恶狠狠地抬眼望向另一张床,那里还毫无动静,鼓起的被子预示着对方的存在。
原本家里塞钱只让他一个人有了进来的机会,他自掏腰包将苏衡也送进来,不过是缺个暖床的,晚上的苏衡却异常古怪,无论威逼还是利诱,说什么都不肯和他同睡,只自顾自地躺上另一张床,而他也怕闹大,于是带着一肚子火睡觉。
这么大的声响,那个蠢货竟然依旧躺得不动如泰山,他一时不知该发火还是发笑。
刚刚精神太过紧绷,因为恐惧不知不觉间用了太大的力气,此时冷静下来身体竟然一瞬间瘫软,顺着门滑落,随后靠坐在门后。
短时间内他也无法恢复能支撑自己躺回床上的力气,苏衡那个蠢货也指望不上,他索性坐在原地思考明天该做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能邀请江春晟和自己同住是最好的,他身上的气质是冷漠也无法掩饰的,那是曾经在联盟战队中待过,浴血奋战才会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杀伐的气息。
至于江春晟身边那个小白脸,虽然江春晟似乎对他有些上心,但他顾照有钱有权,只要江春晟答应,就算是暗城人,他也能给江春晟弄到绍光城籍。
小白脸虽然看起来弱了点,但脸确实不错,比他在绍光城黑市拍卖上见过标榜最美美人的,还要好看上几分,若是他肯听自己的话,他不介意把苏衡踹了换个暖床的。
他正得意忘形,却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风吹得浑身一哆嗦。原本因为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静后浑身沸腾的鲜血才冷却下来,此刻被凉风一吹,顿时毛骨悚然。
心跳得厉害,背靠着的门板散发着幽幽的寒意,犹如贴在冰块上,他怀疑自己要是再多坐一会儿,整个人就会被冻结在门后。夜晚太过于安静,一丝响动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又有些怀念那个独自徘徊的脚步声。
他慌乱地想要起身离开,双手撑在地上却使不上力,背部被牢牢粘在门板上,不单单是身上这层薄薄的衣服,而是他的整个背部,他的皮肉。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红色高跟鞋,原本因为剧烈动作而逐渐沸腾的鲜血陡然冷却,慌张凌乱的动作尽数停止。他顺着那双苍白细直的腿往上看,鲜艳欲滴的红裙之上,是女主人似笑非笑的神情。
明明窗外无一丝光亮,房间内只隐约能看见事物轮廓,但他就是能看见,女主人苍白的脸,以及那双幽深到毫无眼白的双眼。
为什么。
明明他们已经走了,明明一切都和昨晚一样,不过是多了一点意外。
明明房门还在他身后紧紧关闭着……
为什么?
腹部的疼痛一寸寸蔓延,自中心散发至四肢,他彻底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瘫坐着靠在门后。
伤口很疼,但并不深,女主人踹了一脚便悄无声息离开了,只一瞬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或许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的伤口并不足以致命,他勉力撕下衣服下摆,想为自己止血,按压在伤口的布料却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没。
他感觉到生命正随着血液的流出而一点点消逝,他想要叫喊,想要挣扎,想要爬起来叫醒床上那个废物。
但他没力气了。
邓牧临说顾照腹部受到尖锐物品的刺伤,结合昨夜那急躁的踹门声,所有人对他的死因都心知肚明。
邓牧临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到了,我们该下去了。”公事公办的口吻,似乎现在的状况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众人即便面如土色也没有反驳,他们无法承受惹怒塞瑟尔的后果。
陈柯刚刚走出房门,便看见因为在餐厅等不到人,于是亲自上来寻找的塞瑟尔。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聚在一同的几个人:“哦我尊敬的客人,为何早餐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还不去餐厅,而是聚集在这里呢?”
姜羽见状稍稍往邓牧临身后缩了一下,邓牧临则陪笑道:
“先生,我们的同伴好像遇到了点麻烦,您能帮忙解决吗?”
如果死了算是麻烦的话。
塞瑟尔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看见地上的尸体时狠狠吃了一惊,他大叫道:“哦这该死的老鼠!我记得它明明已经被消灭了,竟然突然出现惊吓到我们亲爱的客人,实在是非常抱歉,请你们先去餐厅,这里留给我来处理。”
陈柯心里一惊,回看其他人面上也难掩讶异,最后是江春晟开口道:
“无事,先生不必内疚,那我们就先去餐厅了。”
陈柯走在最前面,江春晟紧随其后,其他人即便想说些什么,此刻当着塞瑟尔的面也不好交流,于是跟着一同往一楼走。
江春晟思绪放在顾照异常的死亡身上,因而并未太过在意脚下的路,直到身旁刚下楼梯转过拐角的陈柯突然顿住,他才问询般望向陈柯。
却见陈柯的目光定格在餐桌上,他顺着看过去,也跟着怔住了。
苏衡正端坐在餐桌上,一如往常般吃着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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