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则倒也简单,一共四关,过了则算入门,没过就算白走一遭。
看似凶险,其实了解过就会知道,也就只是看起来唬人,每一位家主都设计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试炼方式,实际上是不会受伤的。
温至白听着听着便出了神,其中融火台正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当年他也是这般年纪,初入江湖不懂人心险恶,余光瞥见一旁那孩子没站稳要摔下去,温至白好心搭了一把手,结果那人却反将他推入了火海。
融火台只是测试胆量,火焰都有结界所隔,唯一一次疏漏,却偏偏被温至白给赶上了,那火很可怕,传闻在人身上烧过以后会是红色疤痕而且不能消去。
一时间各大家主傻了眼,只见温至白烈火焚身,不出半刻的时间就几乎要被烧成焦尸,没人有胆量去救人,那设计机关的赤门家主还偏偏不在场。
在大家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冲了出来,冒死将他救了出来,那少年正是弦初墨。
弦初墨穿越人群扑进火海朝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将他牵住,用尽全力把他拉出了融火台。
简直太疼了,他那时被烧的浑身都是血淋淋的焦皮,脸上坑坑洼洼都是丑陋伤疤,嗓子也瞬间被烧坏了,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弦初墨也因为救他右手被火烧出了很多疤痕,他顾不上自己,忙低头问道:“你怎么样,我带你去疗伤?”
温至白说不出话,疼的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等再醒来时,他的床边放了一顶白色斗笠,白纱轻轻垂下,恰好能遮住脸上的丑陋伤疤。
药师说,那是弦初墨听闻融火台的火会留下伤疤,怕他窘迫不敢见人,特意要求送来的。
温至白心中悸动,想去找那小少年道谢,却处处都寻不到他的身影。
到后来他才得知,那弦初墨根本不是他一样的入门弟子,他是那墨老掌门的独子,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娇花。
自打他救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就一直墨老掌门被关在了祠堂罚跪禁闭,两个人一直没能见到一面。
那年弦初墨根本就不是参加入门试炼,只是因为见自己掉进火坑没人救才匆匆跑进来,墨老掌门听说他是为了救自己一介废柴受了伤,大发雷霆,恨不得把温至白千刀万剐。
可毕竟是在凌云山受的伤,没办法也只得收留了温至白,但是却没有门派想让他做弟子。
那时候的温至白,是真的很好奇弦初墨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居然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那么勇敢。
可惜那几个月,他们两个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对方的面容。
“喂,你别发呆了!雪浮屠的大门已经开了!你不走等什么呀!”
温至白的回忆戛然而止,他思绪万千,看着姜知渺那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突然间有一种迷茫笼住了他的心头。
他想不明白,那么信任他的弦初墨怎么会杀他呢。
温至白有些失神,可这雪浮屠再怎样也是他亲手做的炼境,他那都不是毫不费力,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躲避了所有机关。
直到他走到一半才回过神来,故意撞了几下机关装傻,却还是不免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他站在那尽头等人,上下扫了一眼雪浮屠,哂道:“对我口诛笔伐,这雪浮屠怎么不也跟着一把火烧了。”
温至白忽觉背后一凉,他缓缓回头,居然对上了弦初墨的眼睛。
那眼神颇为复杂,说不清是种什么神色,温至白忙错开脸,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不怕弦初墨,只是不想让他这么快认出自己罢了,想罢,他连忙跑到那人看不到的地方躲着去了。
温至白在树后藏着,眼神望着那群被机关折腾得涕泪泗流的少年,憋笑憋的肩膀抖动,不由得反思自己的机关是不是做的有些太过分了。
只见姜知渺那笨蛋拿着木剑一通胡砍,照这样下去这姑娘的白日大梦怕不是要泡汤了。
温至白胳膊一翻,袖下压了一根白色傀线,雪浮屠识主,那白线一勾过来刷的就放开了一道不起眼的暗门。
有不少弟子跟着一起涌了过来,温至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跟着人群一起进了第二关——墨雨林。
其实他不想活,只是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这么多年也从未想过凑凑自己的碎片魂魄夺舍回来复仇,所以也就没那么在意会不会有人把他认出来。
弦初墨远远站在树林尽头,衣摆微微飘起,眉目间似乎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温至白跟在姜知渺身后,看似不经意地指点,却正正好好能躲过一次次的危机,眼瞧姜知渺不会再失误温至白才三步两步轻盈地踏着树梢出了墨雨林。
他还没站稳,耳边响起一阵幽沉却清朗的声音。
“骗得过别人,我却不眼拙,你真觉得我看不出来对么。”
温至白僵硬笑了笑,怎么这么快就瞒不住了?
弦初墨向来不假辞色,此刻那双狭长而上挑的眸子仿佛能把温至白一层一层剥开来看,那双眼睛一如当年,浓的像化不开的墨。
可是他终究是从没见过温至白没毁容的脸,就连声音也同之前大不相同,那场火不仅让温至白毁了容,还让他的嗓音变得呕哑难听,活像一只乌鸦。
弦初墨只是当做是其余夺舍回来的人,侧目过去没与他纠缠,又去墨雨林中盯着孩童们去了。
姜知渺拍了拍温至白的肩膀,笑道:“哎呦,死乌龟,身手不错嘛——”
“什么死乌龟?好你个母夜叉!”温至白扶额,真是好心喂了狗。
“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温至白想了一阵,余光刚好瞥到墨雨林中那片海棠树,脱口而出道:“褚——予棠!”
温人细语寄海棠,浮雪落肩作白衣。
温至白越想自己的新名字越是满意,文雅且不失排面,而且这个姓氏之后还能做上一篇文章,不免又飘飘然起来要飞上天了。
“哙,野猪吃细糠!这名字得倒是文雅。”
“嘿,我乐意。”
二人一边斗嘴一边往融火台赶路,讲句真心话,温至白恨不得把这融火台掀个底朝天,倒过来把它当夜壶用都不解气。
那些似乎已经淡去的记忆又猝不及防涌入了他的脑海。
那时他毁容后死皮赖脸留在了凌云山,因为他没有通过试炼没有入门资格,墨、青、赤门都不愿收这个倒霉的傻小子。
他趴窗偷学,处处都能学上点功夫,因为没人要他,温至白自己立了一派当作“白门”。
放在那时那可真是笑掉大牙的事情,可是温至白竟然真的自己钻研心法,武功,收下几个同样不景气的废柴徒儿日夜修习。
说是修习,他那般年岁的孩子更多时候是和那些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徒弟嬉戏打闹。
可谁又能想到这废柴一样的师徒居然真的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他和徒儿们破开了那处蛮夷之地的封印,亲手把那片荒地变得生机盎然。
温至白一把春雪剑破了千年诅咒,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纷纷打脸。
白门也慢慢壮大,真的从“笑柄”变成了“名门正派”。
可是好景不长,这白门又随着一声“白无相”变成了“邪魔外道”。
温至白心中有怨恨,这一切都是拜弦初墨所赐。
就连自己的这条命也是丢在那姓弦的手里,那把剑毫不留情从他的背后刺穿了他的脖子。
那时他回眸怔怔看着弦初墨,满目的不可置信,可却不等他留下任何一句话就被一把推进了无尽深崖——巫极骨地。
那是个生魂进了连轮回都不能入的地方,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完整从那里爬出来。
既然是关押邪祟的禁地,温至白也算不上什么神人,自然也就在那翘了辫子。
温至白眼睛转了一圈,思索片刻,若要复仇,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还是隐藏自己。
不过说来,他上一世虽说幼时酷爱玩闹,可长大一点便稳重起来,倒是有一个和他一起长大极其相似的徒儿,小时候爱玩闹,长大了更爱玩闹。
温至白抱了一丝侥幸,此次回来,他没再保持之前的稳重形象,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轻浮模样,但愿弦初墨没认出来是他。
既然上天让他再回来一次,他这次绝对不能让弦初墨再如此潇洒的过完后半生。
往事仿佛还在昨日,在他的暗箱操作下,姜知渺通过了试炼,蹦跳着冲上前去抢那墨门的宫铃了。
反观温至白,他只是靠在那树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一群乌泱泱的少女们简直是要把弦初墨淹死了,因为长得好看,那假正经的人手底下七八成都是女弟子。
人人都夸弦初墨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称他是天下第一俊,当然温至白不愿苟同,他总言:“我若那年没毁容,这天下第一俊根本轮不到弦初墨。”
大家只当听笑话了,毕竟谁都没见过温至白未毁容的模样,甚至就连毁容后的模样都没见过,自打弦初墨送了他那斗笠,他便再没摘下来过一刻。
温至白看着那弟子们欣欣然去寻心仪的师尊,不禁料想一番,若让他给那三只花孔雀叩首拜师,他恨不得现在就从巫极骨地再跳下去!
姜知渺伸手接来了弦初墨递来的宫铃,眼睛亮闪闪,忙喊了一句师尊。
弦初墨轻轻浅笑着颔首,不自觉抬了抬眼,好巧不巧,恰好看见那靠在树上一脸愁云的温至白。
那笑容蓦然僵在了他脸上,竟不自觉唤了个“温”字出来,可又马上停了声。他不傻,他知道那个人永远都回不来,他也不想回来。
可温至白却没看见弦初墨脸上的异色,正在发愁自己怎么不拜师却能混入凌云山,三拜九叩,也实在是太屈辱。
眼见一根“青葱”徐步朝他走来了,那人是青门掌门,羽青玄。
温至白轻轻笑起来,他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一个拙劣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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