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感觉持续了仿佛永恒。
林清的意识在时空乱流中翻滚,那些曾平和呈现的星辰与悲欢,此刻化作锋利的流光碎片,疯狂撕扯她初生的灵识。风的呼啸有了刺骨的质感,泥土的腥气浓烈得令人窒息,远处溪流的奔涌声像擂鼓般敲击着她的感知核心——这个尘世正用最粗暴的方式,强迫她接受它的存在。
就在她的灵识即将被这过于喧嚣的洪流冲散、瓦解之际,一股温润如春水、磅礴如深海的力量悄然包裹了她。下坠之势戛然而止,所有喧嚣被瞬间隔绝在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抹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绝对宁静的“怀抱”。
“痴儿,尘世喧嚣,需得一步步来。”
是那个将她送来此地的声音,此刻直接在祂灵识中响起,带着亘古的平静。
林清小心翼翼地“睁开”她尚未具象化的感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群山环抱的幽深院落。院墙是未经雕琢的粗粝山石垒成,缝隙里探出嫩绿的凤尾蕨和顽强的牵牛花,几滴未干的晨露在叶尖闪烁。院落中央,一棵冠盖如云的古老桃树静静伫立,枝叶在微风中轻摇,筛下满地斑驳跳跃的金色光斑。树下摆放着一张表面被岁月磨得温润的石桌,旁边是两只泛着莹莹青光的玉盏,其中一只还袅袅升腾着若有若无的白气,茶香清冽,与她之前感知到的所有刺激截然不同。
这里的空气清新得带着甜味,混合着潮湿的泥土、腐烂的落叶、新生野花和那缕独特茶香构成的复杂气息。每一种声音——风吹过不同树叶的沙沙声、远处极细微的虫鸣、甚至一片叶子旋转落地的轻响——都清晰可辨,却不再具有攻击性,反而构成了一种和谐的韵律。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被漫长时光精心打磨出的“秩序”,一种被无形力量温柔守护着的宁静。
“此地,可作为你入世的起点。”声音的主人并未显现完整身形,只有一道朦胧的白色虚影坐在石桌旁,端起了那只冒热气的玉盏,“你需在此扎根,熟悉此间法则,方能真正踏入红尘,不迷本心。”
扎根?
林清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灵识,如同无形的根须,向脚下的土地延伸。
她的“根须”穿透松软的表层土,触碰到冰凉湿润的黏土层,感受到蚯蚓缓慢拱动带来的细微震颤,感受到无数沉睡种子内里蕴含的勃勃生机,更深处,则感受到了这片苍茫大地那深沉、博大而平稳的脉搏。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从这些最基础、最原始的接触中油然而生。
她不再是无根浮萍,她与这个世界建立了最初的联系。
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院落一角,那块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青石。
它表面斑驳,覆盖着深绿浅黄的苔藓,边缘被风雨侵蚀得圆润,看上去与院墙是同样的材质,普通得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但不知为何,当她的灵识无意间扫过时,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深沉的“重量”。那并非物理上的沉重,而是一种…仿佛凝聚了无数时光与故事的、万古不移的沉淀。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她并未过多留意,只将其归为初来乍到的新奇体验之一。
白色的虚影轻轻将一盏茶推到她无形的灵识之前。那茶水色泽清亮,氤氲着难以言喻的宁静气息。
“饮下它。然后,学会像认识你自己一样,去认识这里的一草一木。”
林清以灵识轻触茶盏,一股温和而庞大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涤荡着她被时空乱流冲击后的紊乱,并清晰地在她与这座院落、与这片天地之间,建立了某种稳固的连接。她明白了,这盏茶是媒介,是钥匙,是为她这个“外来者”打下的一道根基。
她开始用这全新的感知,“行走”在院落里。
她用灵识细细抚摸桃树粗糙龟裂的树皮,读取到数百个春秋轮回刻下的年轮记忆;她掠过石桌冰凉坚硬的表面,“听”到它默默承载过的日升月落、雨雪风霜;她甚至试图与一只偶然落在石桌上、正用前肢擦拭触角的蚂蚁进行简单的意识交流,虽然只换来对方一阵茫然失措的慌乱后匆匆爬走。
最后,她的灵识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到那块青石旁。
与桃树蕴藏的磅礴生机、石桌承载的岁月流逝不同,这块石头给她的感觉是更深沉的“空寂”。一种超越了简单安静、近乎天地初开前的绝对静止。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将初生灵体最核心、最不设防的部分,轻轻贴在了那微凉而粗糙的石面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足以抚平一切躁动的安宁感,深深包裹了她。
她不知道,在她纯粹无瑕的灵识触碰青石的瞬间,石芯最深处,一缕被血腥与绝望缠绕、封印了万载的残破神魂,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冰封的湖面下,第一道春水裂开的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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