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江白直奔装衣服的箱子。
林衡拿出火石一边点灯一边问道:“你找什么呢？”
江白在箱子里面掏了半天，捧着一个小荷包过来了，他神情认真的对林衡说道:“你说拜师父要有拜师礼，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我能拿不出什么稀罕物件，只有这些。”
他把小荷包里的铜板倒在手上，和今天婆婆给的五个铜板混在一起，递到林衡跟前，“这是我全部的钱了，你……你要是觉得不够，能不能……能不能先欠着，娘说以后还给我，我……我都给你。”
林衡愣住了。
江白满眼期待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似乎很怕他拒绝。
他是如此虔诚的在求知，这让林衡难免起了一丝愧疚之心，自己今天下午实在不该拿这件事来逗他。
江白见林衡只看着自己发呆，也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做这种一看就知道是赔本的买卖，他眼里的光渐渐熄灭，失望的收回了手。
或许自己应该再想想办法，他正这样想着，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林衡握住了。
他惊讶的看向林衡。
林衡低叹了口气，像是低喃一般的说道:“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啊？唉！只好收来做徒弟，好好教一教了。”
江白先是一怔，然后才感受到心底里的狂喜，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抓着林衡的手追问道:“你答应啦？真的？”
“真的真的，”把荷包从他手里拿走，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江白有些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这个就当束脩了。”林衡一副土匪的架势，直接把小荷包塞到了怀里。
江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第一次做的，手艺并不是很好，“要不然，这钱……”
“不用，”林衡摆摆手，“今天下午原也是逗你的，你我夫夫一体，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江白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林衡一笑，敲了敲他的额头，“真好骗～”见江白要噘嘴不高兴，他连忙牵着他的手去找笔墨。
因林衡要读书，所以他们这间房还连着一个小隔间，权做书房，平时除了林衡，其他人基本不进来。
江白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只见靠墙立着几个书架，上面几层满满的摆着书，靠近书架的一侧放着一套桌椅，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并一个毛笔架子，原本应该放笔洗的地方，倒是摆了只白瓷碗，里面装了些清水。
除此之外，这件房里并没有别的物件，看起来整齐又清冷。
林衡拉着江白来到书桌前，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江白身体先是一僵，然后才放松下来。
林衡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又将一支笔取下来在砚台的墨池里蘸了蘸，在纸上写了从一到十十个数。
他刚想教江白这十个字怎么念，就听江白已经小声的念了出来。
林衡有些惊奇的看着他，“小白，你认字？”
江白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林衡原以为要从头教起，谁能想到江白居然识字！
林衡十分高兴，他不禁追问道:“那你会写吗？”
“会，”江白点了点头，“不过我只会写三字经和百家姓里的字，剩下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我娘还没来得及教 。”
林衡看他有些伤心，便急忙转了话题，将笔塞到他的手里笑着说道:“那你写几个字来看，先生要检查你的课业。”
江白自然明白他的好意，他笑了笑，生疏的调整了一下拿笔的姿势，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林衡仔细端详他的姿势和落笔的力道，惊讶的发现，居然还不是野路子。
这让他不禁对这位早逝的岳母大人起了好奇的心思。
现如今哥儿还可以去学堂读书，但女孩子除了自己兄弟和父亲教导，那就只能请女先生回家来教，若是岳母受过正统的教育，那她的家境必定不会很差，如何会看得上江大壮？
心里有了这个疑问，林衡便寻了个空，私底下问娘亲，岳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花有些惊讶的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林衡搪塞道:“好奇嘛，前两天教小白算账，见他识字，听他说是岳母教的。”
“呀！”何花惊喜道:“小白还识字哪？”
“是”林衡挺了挺胸膛，也不知道瞎骄傲个什么劲，“三字经和百家姓都会写，千字文也会背，最主要的是人也聪明，我教他算账一学就会 。”
“哎吆，这可太好了，”何花一拍大腿，“这不是白捡了个宝吗？”
当初江涟为啥敢要那么高的彩礼，还不是因为识字，就为这个，刘杏花当初的眼睛都高到天上去了。如今他家小白不但识字，人还漂亮乖巧，真是赚了赚了！
母子俩瞎高兴了一阵，又说起了江白的娘亲。
“说起江白娘亲，那可是个好人，”何花赞叹道，“人长得好看不说，身上还有股劲儿，一看就和我们这些土老帽不一样，说话也和气，简直如……沐……那个什么风。”
“如沐春风，”林衡给她提示。
“对对，就是这个词，”何花接着说道:“她还有手艺，那手绣花活计，那叫一个鲜亮。她身子似乎不是很康健，地里的活干不了，所以就在县里的绣坊里接了活回来做，赚的一点不少。不是我说，她活着的时候，江家的日子可比现在强。”
“就是现如今江家的地，有一半得是江白的娘挣下来的，”她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要不说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花用着人家挣来的好处，还这么糟践人家孩子。”
林衡心里越发疑惑，“那你有没有听说，她是个什么来历？”
“那不知道，”何花摇了摇头，“也从来没听她提过。嗐！谁还没个伤心事呢？我估计她也是大家出身败落了，要不然能看上江大壮那个狗东西？！”
“要不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个狗东西没有心肝，这么糟践小白！让江白他娘知道还不从坟里爬出来撕了那个狗东西！”
自从江家得罪了何花，江大壮在她嘴里就成了狗东西的代名词，想起来绝无好话的。
何花和儿子讲了一会儿古，也没耽误她干活，把刚才压好的豆干取出来切好倒进袋子里系上，然后对林衡说道:“行了，连上前两天做的，一起给你大全叔送去吧。”
家里只做了两天豆腐脑，就转而做起了豆腐干。
秦桂花有个兄弟秦大全在县里开卤味店，除了肉，豆腐土豆莲藕之类的素菜也卤。因为有这个亲戚关系，何花做的豆干味道又好，所以就干脆都收了。
秦大全还可惜何花只肯在冬闲时做豆腐，鼓动过她开个豆腐坊，做个长久生意。
但何花怕开了豆腐坊，衙门那边给自己记成了商户。
朝廷规定商户的儿孙三代不能科举，所以何花为了儿子坚决不肯。秦大全只好作罢，只在冬天收了她家的豆干算完。
还别说，因为何花豆干做的极好，城里居然还有人专门好这一口的，就算着时节来店里买这卤豆干，这算是给秦大全拉了长客，实在意外之喜。
所以一见林衡架着牛车过来，店里的小伙计飞快的跑进去报信，秦大全得了信，赶紧迎了出来。
林衡将裹成球的江白从牛车上抱下来，对秦大全拱了拱手，叫了声，“舅舅。”
秦大全是秦桂花的亲弟弟，按照这个关系算，林衡也跟着林均叫舅舅是没错的。
秦大全十分亲热的上来拍拍林衡的肩膀，欢喜:“我还说这两天雪了，路上泥泞，你们怕是得过几天才能来，如何？路上还好走？”
“并不碍事。”林衡笑道:“牛车走得慢，力气也大。我娘在家念叨着怕耽误你的生意，所以就催着我来了。”
他又转身对江白说道:“这是秦舅舅。”
江白乖巧的跟着叫了声。
秦大全早就听秦桂花回娘家的时候念叨过林衡家的事，但他面上分毫看不出来，只高兴的答应了，又张罗着要拿见面礼。
林衡如何肯要，他和秦家又不是实在亲戚，但秦大全一定要给，林衡推拒不过，只得收了。不过好在礼物并不怎么贵重，以后找个机会还了就是。
江白小声的道了谢，秦大全豪爽的摆了摆手，“咱们算起来关系都不远，何必这么客气？”说完又热情的留饭。
如今已接近晌午，但林衡并不打算进去打扰，恰好这时伙计也算好了账，捧着银子出来了。
林衡接过来，对秦大全说道:“舅舅留饭原本不该推辞，只是来的时候我娘嘱咐还要我去粮店多买点豆子，实在不得空。”
“这也罢了，”秦大全遗憾的说道，转身他又让伙计去切卤货给林衡带着，林衡如何能要，赶紧将江白抱上车，拉着牛车快步走了。
江白其实是有点想吃的，秦家的卤味做的实在是香，他刚才都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但林衡说不要，他也懂事的没说。
可他那个馋猫样子，实在是瞒不过林衡，他有些好笑的低头问道:“想吃？”
江白一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先生考考你，”林衡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答出来了，我就给你买。”
江白眼睛一亮，期待的看着林衡。
“刚才送去的豆干八文钱一斤，咱们刚才总共送去了一百三十五斤，秦舅舅该给咱们多少钱？”
江白在心里的算了算，有些惊讶的说道:“一千……一千零八十文？”
这不就是一两银子还多吗？婆婆好厉害！
“对啦，”林衡摸了摸江白的脑袋，“先生奖励你，等咱们先去吃饭买豆子，要回去的时候，我就给你买卤肉吃。”
“可……可是，”江白有些迟疑，他们刚才还不要人家送的，过后再去买……不太好吧？
林衡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逗江白:“这有什么？他家伙计认识我，对你又不是很熟，等会儿我给你钱，你进去买。”
江白一听，愁的顿时不太想吃卤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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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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