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危原本想告诉柳月牙,今日请安完她得留在母亲房中伺候用饭,伺候完才能回到清湖苑用饭,但因为刚才的事,他选择闭口不言。
谁知柳月牙又说道:“忽然想吃胭脂鹅脯。若是回来得早,便做这道菜,快的话中午就能吃上了。”
眼下早饭还没有进肚子,柳月牙已经未雨绸缪起午饭。
“胭脂鹅脯是广城的特色,你也会做?”顾危问。
柳月牙摇头:“我没说我会啊?就是尝过罢了。”
当初村长家嫁女儿,姑爷是城里的小少爷,有点小钱。为了讲排场,宴请全村吃流水席。
当时的菜那叫一个大鱼大肉,其中就有一道是胭脂鹅脯。
柳月牙凭借着力大无穷的优势,愣是在同村的婶娘姨婆中杀出一片天,一举夺下两块鹅脯。
刚进口中,她眼睛就亮了。肉质酥软,又香又嫩,吃完以后只觉得满口都是香,一下子就扒拉下去半碗面条。
可惜这道菜要用的香料太多,柳月牙一直没能成功复刻。现在在顾家,厨房里什么都不缺,她早就迫不及待想做来尝尝了。
柳月牙回想当初胭脂鹅脯的滋味,顾危则想起在船上吃的那几碗鱼头煲。
他对进口的东西要求不高,没毒能吃饱就行了。偏偏那次吃了好几碗,除开是想捉弄下小气鬼,最大的原因也是味道真心不错。
所以现在顾危是真的想尝尝柳月牙做的鹅脯是什么味道。
顾危想了想,说道:“一会夫人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柳月牙心想,不就请个安能有多难?但面上她满口答应:“那我便不客气了。”
从清湖苑到顾危母亲所在的松柏苑,还有一段距离。
顾危牵着柳月牙慢慢走着,沿途不时有丫鬟、小厮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他们行礼。
待他们走后,下人们不免感叹大公子与少夫人一个清俊,一个俏丽,当真是一对碧人。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柳月牙没见过的盛景,就算是晚上做梦,她也没梦到过这样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亭榭绕池而建,中见奇山异石,步移景异。
又因为家中办喜事,不少地方都挂着红绸扎的大红花,贴着大囍字。
让这些淡雅幽静的地方多出几分热闹。
当转过一处回廊时,柳月牙竟然还听见了虎啸。
她顿住脚步,耳尖微微一动,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危险!”柳月牙横出手臂,挡在身旁的顾危前面,把准备跨过门槛的顾危也拦在了原地。
顾危从她看的方向远眺,说道:“那是三郎养的爱宠,名叫花花。每日早晚闲得无事总得叫唤几声。”
“爱宠?”柳月牙很是吃惊,“你们竟把山大王当爱宠。”
“大抵三郎不怕死吧。”顾危回想往事,“有时候,三郎酒醉搂着花花睡觉,母亲就在笼子外边跺着脚说,早晚把花花送走。”
说了送走,但没一次能成行。三郎就像落了一只眼睛在花花身上,一旦母亲有什么动作,他就会飞奔回家阻止。
三弟顾泽为什么怕大哥顾危呢,大抵是有一次听见顾危同母亲建议,反正也送不走,不如弄死。
自那以后顾泽就算喝得昏天黑地,也不敢和花花一块睡觉了。生怕花花真被他大哥弄死了。
毕竟那是大哥啊,说得出,做得到。
“想看吗?”顾危问。
柳月牙确实想看,她想知道被人养大的老虎是什么样的,还像在山里那样凶横吗?但请安的时辰却耽误不得。
“下次吧。”柳月牙遗憾地说。
顾危点头:“也好,下次再带你过来。”
又一刻钟后,两人终于到了。
顾家老太太前年就已随老太爷仙去,自打料理完婆母丧事,整个顾家后宅就彻底是顾危的母亲顾夫人做主。
顾危携着柳月牙刚踏进母亲院中,就看见一个仆妇打扮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
她带着几个丫鬟规规矩矩地见礼。
顾危旁人都不理会,但给领头这位还了半礼,柳月牙看到后连忙跟着照做。
毕竟秋意说了,有些事跟着顾危总不会出错。
很快柳月牙便知道,领头这一个是顾危母亲的陪嫁丫鬟,姓连,大家都叫她连嬷嬷,在这后宅的仆妇中是位置最高的那个。
怪不得气色那么好呢!简直是面色红润有光泽,身上穿的料子也高级,看起来像半个主子。柳月牙心想。
“大公子,少夫人,夫人可念叨你们好一阵了。”
连嬷嬷笑意盈盈,看向顾危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但看柳月牙时,目光里就多了些打量。
似乎是在评判这个新妇到底够不够格做顾家的少夫人。
柳月牙完全没有意识到连嬷嬷的眼神,她满脑子都被两件事占据。
一是牢记秋意教的规矩,不能出差错。
二是赶紧请完安,回家吃早饭。
柳月牙自己也没想到,她才在清湖苑待了一天的功夫,就把那算成家了。
大约是,哪里可以自由自在地吃饭,哪里就是家吧。
一进屋柳月牙才知道,新妇第一天请安到底是件多么隆重的事。
可以说顾家有头有脸的,能被称主子的都坐在这了。
正堂正中间的两个位置,一个坐着顾夫人江眠,一个坐着顾老爷顾晟。也许是夫妻做久了,他俩看着甚至还有几分神似。
其他四房的老爷们没来,但四房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了。至于姨娘,这种时候是没有位置给她们的,全都站在后头。
见顾危和柳月牙进来,本来欢声笑语的众人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们。
秋意站在门边候着,心里为柳月牙捏了一把汗。这场面她看着都犯怵,希望柳月牙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柳月牙先是愣了愣,却根本不怕。在她眼里,只当这些人是穿得华丽齐整些会开口说话的萝卜白菜,柳月牙只牢记秋意让她练了无数遍的动作还有该说的话。
连嬷嬷早就让人备好了茶。
柳月牙双手捧茶,先朝着公公福身行礼:“父亲,请用茶。”
顾晟其实对儿子娶的是谁并不关心,最重要的是顾危愿意成家。成了家,以后才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照顾他。
喝了柳月牙的茶,他扫了儿子一眼,随后对着儿媳妇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孩子,不必拘束。往后便是一家人了,你和大郎要琴瑟和鸣,好好为顾家开枝散叶。”
“儿媳谨记。”
柳月牙又捧了一杯茶转向婆婆。
江眠看着柳月牙的眼神就慈爱多了,这是她远房亲戚家的女儿,是千挑万选出来最适合危儿的姑娘。
虽然当年只在她小时候见过一面,但那时候江眠就有预感,这丫头长大定然是个让人一见倾心的大美人。果不其然。
如今儿子娶了薛宝意进门,性子看着都活泼了两分。刚才进门前,她分明看到顾危唇边带笑。这说明儿子对这个儿媳妇果然很满意呢。
江眠本就喜欢儿媳妇,加上儿子喜欢,所以根本没有立规矩这一说,喝过茶后还送了两套陪嫁里的头面给柳月牙,借着又亲自扶着这丫头起来。
顾晟已经坐不住了,他以公事为由率先离开,把这一屋子女人抛在后头。
大老爷一走,不管是江眠还是其他几房的女眷都明显轻松下来,笑容显而易见地变多了。
“宝丫头,可还记得母亲?”江眠拉住柳月牙的手,把她引到身边笑问。
柳月牙的笑容恰到好处,不娇不媚,不妖不娆,是长辈们最喜欢也最讨喜的那种,她说:
“当年随母亲来表姨母家做客时,宝意年纪尚小,但心里却欢喜得很,对您天然就带着亲切感。没想到多年以后,我与您还有这样一段婆媳缘分,能让我再承欢膝下,为您尽孝。”
秋意太欣慰了,默默在心里给柳月牙竖大拇指。看看,这就是她教出来的学生!
顾危挑了挑眉,他没想到柳月牙今天这戏演得着实不错。
如今他母亲感动得眼眶红红,对这丫头一口一个我的宝意,地位眼看都要越过他了,其他几房就算想刁难刁难新妇,也得掂量掂量了。
一群人都围着柳月牙,只有八妹绕开那群人到了顾危身边。
“大哥哥,你好了吗?”顾蕴还惦记着昨天的事。
顾危抿唇笑了:“我好了,多谢阿蕴关心。”
顾蕴松了口气,随后拽着顾危的袖子,开始告李臻的状,“昨天我去清湖苑找你,李臻就是不让我进去,他真是气死我了!”
身为家里最小的孩子,顾蕴受尽宠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可偏偏李臻只归顾危管,要对付李臻,还得来大哥哥这上眼药。
“这样啊,我回去就打他一百棍,你觉得如何?可出气了?”
顾蕴惊呆了:“一百棍啊,那会不会有点太重了?”
她十二岁了又不傻,一百棍都能把李臻打成扁扁臻了。
顾危点点头:“那阿蕴说打多少?”
顾蕴不好意思一次降太多,毕竟她还在生气:“那就那就三十吧!他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给他求情啦。”
“好。那就听阿蕴的。”
接着兄妹俩嫌屋里太吵,一起去了外头院子。
顾蕴年纪小,有特权,在母亲养着各种名贵花草的院子里扎了个铁秋千。
“大哥哥推我!”顾蕴在秋千上荡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眼看着越飞越高,顾危不再使力。
顾蕴顺着顾危的眼神看过去:“大哥哥,你在看大嫂嫂?”
顾危摇头:“我可没有。”
顾蕴不相信,她刚才看得可清楚了,大哥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大嫂嫂。
顾危说:“一会她伺候母亲用饭的时候,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顾蕴觉得新鲜,她没想到有一天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大哥哥会找她帮忙。
“你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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