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洞还在不断地向下塌陷,桑玦和齐昀顶着万钧压力,战作一团。
“铮——”
刀剑交错相抵,火光四射,两人隔着剑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桑玦,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齐昀冷道,“阿柔临行前已经接过我的婚贴,妖域的权力我自然会分给她,还轮不到你插手。”
桑玦不假思索道:“不会,她不可能接下你的婚贴。”
齐昀道:“你不了解她吗?她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我手里有她要的资源权力,是你绝对无可替代的。我对她的决心不比你低,我的地位、声望、血脉,却处处比你高。
你觉得对她这样野心勃勃的女人来说,她对你的感情,能排到第几位?”
桑玦嘴唇发抖,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握着刀的手臂上,经脉已经像蚯蚓一样怒张起来。
脑海里闪过冷柔危在搭鹊桥中,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她临行前看着他慢慢倒退的身影,还有从城门上跳下,紧握他的手。
桑玦觉得冷柔危也和他有同样的一颗心,可是在这个时候忽然迟疑,她到底为什么犹豫,为什么没有把那句话问完。
是啊,冷柔危从来没有承诺过他什么。
是他痴心妄想吗?
是他做梦吗?
桑玦脑子里的画面快速闪动,他又看到冷柔危和他针锋相对,她那样防备地,将簪子扎进了他的胸口,她在千军万马中与他相遇——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他的对立面,拿着霜缚对他。
那张冷峻的脸,好像终年不化的霜雪。像烈火一样要把自己烧成灰烬的,只有他。
桑玦心里模糊了,他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就是这迟疑的一瞬间,齐昀一剑击退了桑玦,桑玦摔落在地,口唇溢出血来,瘴气早已盈满了他的双目。
齐昀拖着剑,一步一步过来,讥诮道:“桑玦,其实你我之间有一笔账早就该清算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和阿柔打架用幻境是怀的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想困住她,趁机和她多呆一会儿,满足你那龌龊的私欲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铜钱穗是谁送给她的吗?哼,当年这个丑东西混进阿柔的生辰贺礼的时候,我就叫她扔掉了。
趁我和阿柔吵架的时候,变成狐狸去陪她的也是你吧?还有告密我地宫里的冰棺也是你!
我和阿柔之间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是你,是你把一切都毁了!
你几次三番勾引我的女人,真可恶啊。我铸剑前夕你故意偷走霜缚,引她上门去找,逼她做的那些肮脏的交易,满足你低.劣的欲.望了吧?
我的女人,我都没有舍得碰,却从头到尾浸透了你的气息。你真是好会侮辱我,嗯?”
桑玦看着齐昀走近,那些画面在他的描述里历历在目,宛如昨日,前世和今生的记忆如两波猛烈的潮水,冲撞到一起,冷柔危的身影不断变幻,似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在其中串联。
将他的心脏拉扯着,拉扯着,穿过无数复杂的感情,酸、甜、苦、怨……
齐昀蹲下身,拍了拍桑玦的脸,“不过没关系,她根本就看不到你那些晦暗恶心的心思,心里更没有跟你有半点旖旎之情。她不爱你。”
一切的回忆在桑玦的脑海里走向终章——悲。
漫天大雪里,桑玦抱着冷柔危冰冷的尸体,无论他抱得多紧,围上多少圈的尾巴,总是捂不热她。
“是你杀了她!”桑玦终于把过往的一切和眼前这个人串联起来,滔天恨意、痛失所爱的无力将他淹没,“是你杀了她……”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齐昀似再也忍受不住他的谴责,反击道,“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需要我。她都只会选择我。这是她的宿命。因为只有我才能让她的生命圆满。只有我和她才是天作之合。
而不是你——一个永远也无法改变血脉的杂.种半妖!只能靠着她的怜惜施舍才能在妄想里和她平起平坐的半妖!”
桑玦浑身的经脉彻底爆开,像虬枝峥嵘的树枝,法相狰狞,九条狐尾波动得像巨型海带,仍是非狐非人的样貌,他阴沉地看向齐昀,
“只要杀了你,她就只能选我了。我是她的,她要选我,她只能选我!”
*
幻境虚空。
婉舒荒谬一笑,“贺云澜已经死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是觉得我好骗吗?”
“贺云澜他是……”冷柔危想开口,却发现她受到了世界规则的限制。
关于系统,关于主角的一切信息,她都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冷柔危的血戒红光大盛——这样妖异迷乱的光,预示着桑玦出事了,比冷柔危在城门上接到桑玦时更严重。
婉舒受到了某种感召,她看着冷柔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一切不可言说的真相在她的脑海中铺开,她看到了以前从没有拥有过的视角,她被冲击得微微眩晕,向后退了半步。
婉舒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忽然明白,“你都知道这些?”
冷柔危道:“是。”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这世界的秘密,只有她们知晓,或许,婉舒知道的信息,比冷柔危更多。
幻境退去,沉水宫秘殿流水湍急,将两人包围,邵万钧的声音传来,“殿下,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冷柔危回头,看见跟进来的几十个人里,少了两个最显眼的人,邵万钧立刻道:“桑公子和齐世子被卷下墟洞了。这墟洞破坏力极强,我们不敢靠近。”
冷柔危来到墟洞前,那里吐出的巨大漩涡看不见中心,水流湍急,夹杂着泥沙。
038幻化的小人在冷柔危心海里焦急地跑来跑去,“桑玦竟然掉到世界漏洞里去了,你快救救他啊。”
世界漏洞,逐渐坍塌的一切,和冷柔危在鬼域那次见到的何其相似。
婉舒站在墟洞边缘,身上发出淡淡的白光,她回头和冷柔危对视了一眼,几步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那是一个矛盾的拥抱,夹杂着恨意和不甘,更像是想拉着她一起沉沦。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自己的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最恨被人当做工具。你我之间的恨,是不可能消散的了。”婉舒在她耳边低声道,“但是可惜,你不能死。”
冷柔危不知道,婉舒比她多掌握的那一部分真相是什么,但是冷柔危隐约感觉到,那个真相与她相关。
“我们还会相见。”
婉舒退开看着她,“我们必须再相见。”
那里面蕴含着一种沉重的寄托。冷柔危不明白那是什么。
“你母亲的魂息,我会还你。”婉舒转向墟洞,她的衣袂被湍流卷起。
关于母亲,冷柔危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时间来不及了,婉舒的身上越来越亮,冷柔危问出了她最迫切知道的一个,“你身上有我母亲的魂息,那在幻境里——”
“是她。”
婉舒纵身跳下墟洞。
是她。
答案尘埃落定。
地母王蚌有千张母亲的面孔,拥有冷柔危母亲魂息的王蚌,制造出的梦境里,竟然真的是她的母亲在和她相处。
冷柔危张了张口,似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是在哽咽。
心脏猛地收缩,酸涩后知后觉,从眼睛里挤出来。
“殿下,是桑公子!”
墟洞在某一时刻忽然停止坍塌,深不可测的底部泛起微弱白色光点,那白光迅速上升,修补好坍塌的一切,转眼,地宫的地板光洁如初。
掉进墟洞的三人只剩下桑玦,他躺在上面,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冷柔危回过神,扑到桑玦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冷柔危另一只手探桑玦的颈脉,颈脉上还有微弱的搏动。那是大战之后,气血耗尽的表现。
她凑近了桑玦,摸着桑玦满是血的脸问:“发生了什么?”
桑玦艰难地抬起手,不忘清尘决洗去满手血腥,他摸了摸冷柔危的眼角,皱起眉,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在为谁流泪?”
在海域中,流出来的眼泪会和大海融为一体,但是桑玦嗅得出眼泪的味道,它和大海不同,是苦涩的,有温度的。
冷柔危不语,只是用大衍魔藤修补他的经脉。
之前是为了母亲,见到桑玦这幅样子,又是为了他,冷柔危向来不愿流泪,她克制着,逼红了眼角。
桑玦的意识仍是混沌的,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梦,不知道冷柔危是讨厌他的,还是在为他流泪,但即使是梦,他也记得,自己有一件事要完成。
“妖王谕令,我拿到了。给你。”桑玦将谕令按到冷柔危手里,似乎叹了口气,“你别哭啦。”
冷柔危看着手中一尘不染的谕令,愣了一瞬,等她回过神时,桑玦已经昏过去了。
冷柔危忙从随身的芥子里翻出无华魔果,这果子对于精气血大亏有速效补益的效果,她咬下一口嚼了,俯身撬开桑玦的牙关,将清甜的果肉渡喂给他。
冷柔危身后的邵万钧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低头静默,不敢看,不敢言,仿佛流水一般,不存在。
只有冷柔危一次又一次埋头,覆上桑玦的唇。
天,小狗知道这不得幸福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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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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