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势力清洗得很快,桑玦有前世的经验,深知如何与这帮妖域的大臣打交道。
谁该留,谁该杀,谁该重用,桑玦心中明镜一般。上一世他整整花了七日才处理好诸事,如今头绪分明,到傍晚便理顺了手里的人。
“摄政王、王上,我们何时出征苍狼谷?”一位妖域大臣问道,他是这次大战中新提拔上来的半妖将领,急于立功,自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魏大洪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磨叽的,当然是主动出击,北伐妖域诸洲,直捣苍狼谷,将这些余孽彻底剿灭!”
叶自鸣斟酌道:“我们魔域的兵力,加上妖域一半的兵力,的确是占据优势。
可是如今沙城加上东海一共四洲,妖域还有七洲的洲土在狼王手中。就算大军分路行动,平铺推进,北伐顺利,也至少需要一个半月。况且,狼族的据地——苍狼谷可不是个轻易能攻下来的地方。”
邵万钧淡淡道:“苍狼谷地势复杂,与东海相比不遑多让。其间密林丛布,山石嶙峋,狼族踪迹不定,据险地而守,若是按照东海这般打法,恐怕最快也需五天,慢,也须十天半月。”
谭浑两边看看,也不开口。
祖晔春盖棺定论,“的确不可冒进。大军才经历一场大战,必须养精蓄锐,重整旗鼓,再提作战的打算。”
桑玦点点头,看向冷柔危,眼神征询,“十日之后便是祈风节,等到节后再出发也不迟。”
冷柔危长指点在宝座上,略一思索,“祈风节?”
“祈风节是妖域祈福风调雨顺的节日。”桑玦道,“沙城水源短缺,与东海之间隔着抱月山,许多雨水都被阻隔在抱月山的另一边,但每年也有一两个月,会有风从山间穿过,带来雨水。沙城祈风主要就是希望风能带来更多的雨。
不过也有不少沙城的人会穿过抱月山,乘船舶,借着海风出海捕鱼,再翻山越岭带着晾干的渔获回来。所以这些人祈风,是为求个平安。”
冷柔危看着桑玦,对他的熟稔有些诧异。
再想想,桑玦到底是做了一世妖王,恢复记忆之后,对妖域的风俗也是了如指掌。
前世冷柔危从来没有了解过桑玦在妖域的生活,如今听他娓娓道来,就好像,被他一把拉进了他的生活,展开了一本她从未想过去细读的书。
不止冷柔危,就连妖域的诸位大臣也没有想到,这位从前素未谋面的新王,竟对于沙城的民俗了解得如此清楚。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拜服。
这样的人,能关注到如此细节的民生,以后对妖域的治理,必不会让妖族过得太差。
“仗也不是一日两日间打完的。大家还是得先休养精神。”桑玦看向众人,含笑道,“恰好过些时日,乘着祈风节的好彩头出发。”
议事散去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下城主宫门的台阶,来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在嘈杂人声里低声议论。
有人道:“当初摄政王来妖域,是齐昀拿妖王谕令和妖域权力交换,与魔域联姻。如今二君并立为王,你说这摄政王与妖王……是否还要履行当初的婚约?”
“这事也奇怪,”另一人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她们二人在魔域时就是少主与近侍的关系,虽然不是正经道侣,可人人都知道,这一位,就是那一位的相好。这联姻不是顺水推舟吗?怎么今日议事的时候,没见这两人有什么表态呢?”
“这还用你们操心?”又一人道,“也不想想,今日这局面,分明是她们早就联手计划,现在共主妖域,是联姻也罢,结成道侣也罢,不过是个形式,事是铁板钉钉的事。具体要怎么走这个流程,还不是看这两位君上。”
“要我说,这对咱们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有人思索着,“这两位早日若是结契,咱们妖域的利益也就更稳固了,不用担心那一位随时翻脸,毕竟——哎呦——”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道那滚来的小石子给绊倒。
几人哈哈大笑,连忙去扶他。
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完,谁也都知道他的意思。
毕竟冷柔危是异族。
傍晚的风吹拂,将众人的笑声、街上的嘈杂吹向各处,有的声音撞在墙角,有的声音被密密丛丛的树叶网住,便消失了,但再微弱的声音,也逃不过桑玦敏锐的五感。
他负着的手收起法决,耳尖一路晃动,走在冷柔危身边。
难得有如此静谧的好时候,夕阳斜照,两人并肩走在环绕城主宫修建的城墙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叠在一起。
“笑什么?”冷柔危驻足,回头看桑玦。
不知何时,桑玦银灰色的狐耳从发间探了出来,耳尖的绒毛轻晃。
“没什么。”他眼瞳里流光跃动,含着笑,微微低下了一点头,看她,“只是想到能和殿下一起看这样的好光景,心里就很欢喜。”
夕阳将万物都镀上了金色,照在桑玦的脸上,他的面孔近在咫尺,漆黑的瞳孔在日光下变成了琥珀色,睫毛上也镀上了一层碎金。
俊俏的脸,在这一刻展现出他堪称华丽的美貌。
山茶花的香气骤然浓了。
“哦。”冷柔危淡淡应声,凤眼里笑意漾开,视线从桑玦眉眼滑过,看向发间那双毛绒绒的狐耳。
狐耳尖的绒毛似有所感地动了动,一双耳朵微微转向她。
冷柔危手负在身后,微微仰起头,凑近了些,“还有呢?”
淡淡的笑里,有股暗暗的狡黠,她这样霜雪一样的人,一下子就生动起来,像料峭初春,溪流刚刚解冻,零星跳跃的一两粒花朵。
桑玦眨了一下眼,心跳骤然重了一下,喉结滚了滚,却找不到他该说的第一个字。
他视线扫过冷柔危的唇,本能地又凑近了些。
冷柔危兀自抬起手,袖中香气浮动,桑玦下意识闭上眼,忽然紧张起来。
桑玦能感觉到,冷柔危的指尖沿着耳廓的绒毛边缘拂下,虽然没有实际碰到,却带来毛绒绒的电流感。
那双耳朵顺从地垂下来,可冷柔危并没有摸那双狐耳,在桑玦发顶若蜻蜓点水,拈起一粒桂花,“这里的时节原来是秋天。”
桑玦睁开眼,看着冷柔危的指尖,愣了一下,心不在焉地应声。
越是想不到说什么的时候,越是思绪纷乱,不禁想,他今日有什么时候经过桂花树吗?
冷柔危瞧着他一笑,将花握在手中,转身走向城墙边。
等桑玦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心跳已经压不下来了。
向来游刃有余,狂肆无边的妖王,经过生死淬炼,前世的战场上、比斗中,打赢过多少胜仗,却忽然在心爱的人面前紧张。
等回过神来,桑玦看着冷柔危站在扶栏前的背影。
这可不行。
桑玦长舒了一口气,调整状态,缓缓跟了上来。
这里可以俯瞰整座沙城,错落有致的土黄色建筑层层铺下去,绵延到沙城边缘,被城墙围住。
城墙之外是广阔的赤月丘,赤月丘上驻扎着大片大片的魔军,停泊着巨型飞舟,黄沙绵延百里,铺在谷地中,谷地周围是起伏层叠的群山,山高处隐约有雪。
展开在眼前,是壮阔绚丽的画卷,而她们是画中的人。
“那就是抱月山。”桑玦道,“山间有一道很长的风口,也叫送风长廊,每年冬天的时候,风穿过送风长廊,把水汽带过来,就会下雪,等到春天,雪化了,就会变成沙城的水源。”
“那里,”谈起熟悉的东西,桑玦放松了不少,他斜靠在一边的扶栏上,指向一片地方,“还有那里,在春天的时候会连成一片很大的湖。但现在是秋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水很少。”
“嗯。”冷柔危应声。
山脉上空已经能看到月亮的淡影,差一点就到满月。
两人看着山,又有好一会儿,只有微风吹拂,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无声穿过,天色将暗未暗,悸动情绪如天边云霞变幻,明艳绚丽,却又与幽蓝暗紫拉扯缠绵。每一个时刻都融化进琥珀,定格成不会再回来的永恒。
她们还应该有更多,更好的永恒。
桑玦想。
“待到祈风节后,”桑玦终于开口,“大军休养好,一路北上,收编妖域大小城池、洲土,有了……经验,再加上妖魔两域加在一起的精锐,最快一个月就能抵达苍狼谷。”
有天道的规则限制,不能提起前世,冷柔危知道他略去的是什么。
“苍狼谷我很熟悉,虽然是块硬骨头,但是拿下它最多三天。”桑玦笃定道。
冷柔危点头,“我相信。”
桑玦给出的时限比那些大臣们都短,冷柔危知道他不是自负,他有这个实力。
上一世,桑玦从沙城起势,和狼族的拉锯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一路红旗招展,血河浸透三万里沃土,锋芒毕露的少年踏碎妖域最铁血的脊背——狼族,成为一统十一洲的新王。
这一世有经验加持,有魔域大军相助,他的速度只会更快。
“妖域的洲□□有三万里河山,我打下来……我……”桑玦喉头滚了滚,手心竟不知不觉冒出一层汗来。
“征伐狼族的事,我不插手。”冷柔危看向桑玦,“到时候我要带一队人马去仙域。”
桑玦看着冷柔危的脸,忽然开始困惑,“仙域?”
“你不和我一起北伐?”桑玦死死盯着她,警觉道,“你自己去仙域做什么?”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天已经要黑了,晚霞流光溢彩的颜色褪去,冷柔危背后的天空是一片斑驳的幽蓝,她面容轮廓开始模糊,“是我一直以来没有告诉你,也没办法告诉你的事。也是我没有十全把握的事。”
因为她不知道世界那一边还有没有底牌。
桑玦莫名地心慌了一下,“腾”地抓住冷柔危的手。
原本酝酿的心绪彻底乱了,紧紧盯着她的眼,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桑玦忽然开始不确定。
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确定,他是否在她未来的计划之中。
不确定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是否有他以为的那样重要。
——她总有一往无前的理由,总有要去的地方。
而这理由、这方向,总与他无关。
——
“所以你要不要现在说喜欢我。”
冷柔危被桑玦攥得手都有些痛了,她看着桑玦,语气平静地,不像是在调.情。
“嗡——”
气血上涌,突如其来的耳鸣让桑玦几乎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他睁大了眼睛。
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瞬息之间,耳畔隐约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桑玦被不由分说地拉下去,坠进一个吻。一场美梦。
小狗:看天看云看风景(忐忑),展示实力(忐忑),问下她愿不愿意和我谈个恋爱吧(忐忑)
危姐:叽里咕噜说啥呢,还没到重点,算了,你已经没机会说不喜欢了,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先亲一个(霸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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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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