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影跟着开昭进了厨房，靠着橱柜听着开昭的动作。光听都能听出开昭行动迟缓，云时影随口和开昭聊着天：“开昭，你做的馄饨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开昭有些自得：“那你以后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啊。”
云时影还有些不好意思：“那多麻烦你啊。”
开昭不以为意：“我也不方便出门玩，休息日都会在家里做饭的，一次多做些冻起来，工作日下班回家热一下就好了，会轻松一些。”
图书馆开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工作人员早上要早一个小时到清点图书检查设备，晚上晚一个小时下班打扫卫生，所以是分两班的，下午三点换班，工作中间可以轮流去吃午饭和晚饭。每周可以休息两天，也是轮休，这一次开昭要和云时影相亲，专门找人调了周末两天休息。
云时影想了一下，觉得开昭这个办法确实挺好，可是……“你父母放心你自己住啊？”
开昭的声音有些低落下去：“我家是郊县镇上的，他们要做生意，我还有个弟弟在上大学。”
云时影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多少还有些常识，毕竟早年间亲戚跟父母说话都不避着他的，无非是因为残疾被父母放弃了罢了。云时影的心又疼了起来，安慰开昭：“你比我厉害多了。”
开昭洗完了碗，擦过手，握住云时影的手：“学长，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开昭的手很冷，云时影却觉得一股热流从两人的手交握的地方向上蔓延，直达胸口。云时影缓慢开口：“开昭，我没想过要找一个男朋友，我们慢慢来好吗？”
云时影本来就不会认路，没有盲杖更是寸步难行，开昭把云时影带到卫生间，让他坐在淋浴椅上，一边给他刮胡子一边说：“等下我把你送上车，你叫吴阿姨去你们家小区门口接一下你行吗？”
云时影乖乖坐着不敢乱动：“你反正也没事，去我们家玩玩呗。”
开昭哄着云时影：“我什么都没准备，空手上门不好，下次。”
开昭把云时影收拾整齐，送他上了车。开昭回到家，看到了云时影随手丢在床上的睡衣，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云时影只喝了一瓶啤酒而已，并没有什么酒味，睡衣上残留着只有开昭能闻到的，云时影的味道。开昭上了床，顾不得整理下半身的姿势，抱着云时影穿过的睡衣，把脸埋在云时影枕过的枕头里。泪水溢出，被枕头迅速吸收，阿影，阿影，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那年，开昭高一，云时影高三。那年，开昭还能走路，云时影还能借助助视器读书。从郊县乡镇考到全市最好的高中，长相清秀、性格内向，这样的开昭简直就是被霸凌的绝佳对象。
事实上，确实有人这样做了，开学不过一个多月，开昭就被堵在卫生间扒光了衣服，几个满身logo的男生拿着手机对准了他。开昭抱住自己蹲在墙角，试图把脸藏起来，却被扯着头发强迫着抬起了头。
“哟哟哟，还哭了。”不知道是谁在调笑着。“娘娘腔，你下面那玩意有没有用啊？不然哥哥帮你处理了，正好当个小娘们，专门伺候哥哥……”
说出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开昭努力缩起身体，闭着眼睛，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来人微微侧着头：“谁在那里？”
领头的男生揽住后来的男生，说：“云时影，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叫人送你回教室啊？”
云时影上学比别人晚一年，高三开学的时候已经满了十八岁了，他长得高，也健壮，家庭条件不错，又是残疾人，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向来没人惹他。卫生间光线不太好，云时影抬起一只手摸索着往前走：“你们在干什么？”
领头的男生拉住云时影：“没什么，大家凑一起玩玩。”
开昭睁开眼睛看向云时影，被身后的光线镶了一层金边的云时影恍若天神，开昭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上前，抱住了云时影的腿：“救救我。”
好听的声音。云时影弯腰摸去，先是摸到了毛茸茸的头，然后摸到了**的、还在瑟瑟发抖的身体。云时影急忙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盖在开昭身上，直起身冲着面前的人影说：“这是干什么？”
领头的男生讪笑：“开个玩笑。”
云时影没笑：“没有这样开玩笑的。”
开昭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拍了视频。”
云时影伸出手：“手机给我。”
没有人动，云时影继续伸手：“不然我叫我舅舅来了。”
众所周知，云时影的舅舅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几个男生把手机放到了云时影手上。云时影把几个手机递给开昭：“我看不清，你自己删掉吧。”
开昭看了看云时影厚厚的镜片后灰蓝色的眼睛，删了视频和照片。云时影压低了嗓音对面前的几个人影说：“还不滚？”
眼前几个人影快速消失了，云时影低头看向开昭的方向，却只也只看到一片模糊，只好说：“没事的，把衣服穿上吧。”
听着开昭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说：“你不要怕，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强硬起来，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开昭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谢谢学长。”
云时影知道一个软弱的人是很难一下子变得强硬的，笑着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是高三三班的云时影，大家都知道我的。我的眼睛可能有点吓人，但是我还看得到一点，所以不方便戴墨镜，你不要害怕哈。”
开昭轻轻“嗯”了一声：“学长的眼睛很好看，我是……”
“不用告诉我啦，走出这个门，刚才的事情就没发生过，不用跟任何人提起来。”云时影打断了开昭的话，“有事偷偷来找我就行了，你的声音很好听，我会记得的。”
开昭拿着云时影的外套，说：“学长的衣服，我洗过再还给学长吧。”
云时影伸出手：“不用啦，直接帮我穿上就行了。”
开昭帮云时影穿好外套，云时影又伸出一只手：“麻烦你，送我回班里去，我刚才上楼忘记数楼层了，这是几楼啊？”
开昭牵起云时影的手，声音里有了些笑意：“学长跟我来。”
后来呢？后来学校开展了校园霸凌调查，处理了一批人，开昭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云时影照旧在学校各处接受不知名的同学的帮助，他们带他绕过积水，帮他找到饭卡刷卡机，给他找到食堂的座位，领他穿过空旷的校园，云时影不知道，这些人里经常有开昭。再后来，云时影考上了科大，开昭也把科大作为自己的目标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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