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周仍清晰记得多年前那场灵根测试——杂灵根,注定与修道无缘。
可纵是天道绝路,他也要生生劈出一条血路来。
他望着前方,眸中是宛如寒铁般的坚毅。
杂灵根,亦是灵根!
此刻若去拜师,怕是修仙宗门,无一人愿纳他入门。
既如此,便只能靠自己。
他辗转打听多日,终于探得距桑崖县百里外有座修真坊市,专司修士交易,传闻内中无奇不有,定藏着修仙功法。
只是那坊市,寻常凡人谁敢踏足?皆怕仙家斗法时被波及,平白丢了性命。坊内的凡人,若非奴仆杂役,便是大能者家中无缘修仙的后代子孙。
要进去,须得步步为营。
更棘手的是,修士皆以灵石交易,他身揣的凡俗银两,如何能换来功法?
除了坊市,或许只有此地的"百事通"能有办法。
寻去时,果然不虚。这"百事通"的情报网竟能触及修仙功法,虽只是本练气弟子人手一册的基础功法,于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
这几日奔波间,寄宿在他体内的陆洲也知晓了这是个修仙世界,兴奋得几乎要雀跃起来。
谁不曾做过修道长生、飞天遁地的梦?如今真真切切置身这样的世界,若不是怕被路周察觉,他早已仰天狂笑,平凡的面容下藏着按捺不住的狂喜。
往日趁路周睡去时,他还能接管身体肆意片刻。可自从路周开始修行,夜夜打坐代替安眠,陆洲能现身的时刻越来越少——他知道,是时候向路周坦白自己的存在了。
陆洲盘桓多日,终于认定摊牌的时机已到。他在路周打坐调息的间隙悄然出声,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几分:“小友且慢运功。”
路周猛地睁眼,眸中寒芒乍现——体内竟无端多了一道意识,那声音不似从耳中传来,倒像是直接在脑髓深处炸响。
他指尖闪电般扣住袖中短刀的刀柄,喉头微微滚动,却死死抿住唇,半个字都未曾泄出。
只那骤然绷紧的肩背,泄露了他此刻如临大敌的警觉。
“我乃三百年前散修,道号‘墨玄子’,”陆洲刻意放缓语速,让声音透出岁月侵蚀感,“当年与人争夺秘境机缘,遭人暗算,身死道消前以本命精血护住一缕残魂,寄于这枚银镯中——想来这是小友的家传之物吧?”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前些时日感应到至阳精血,方从沉睡中惊醒,才知已过三百年。小友既以精血将我唤醒,便是缘分。”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家传手镯是真,那日路周收拾细软,除了银钱衣物,便是这让他珍之重之的银镯,想来应是家传之物。
精血唤醒却是假,“大能残魂”的身份也是他精心编织的幌子。
他太清楚起点修仙文的套路——伪装成金手指老爷爷的角色,既能名正言顺地指点主角,又能暗中布局,待到主角成长起来,便是他夺舍的最佳时刻。
届时鸠占鹊巢,他陆洲便是这修仙世界新的主角,走一条夺舍重生的逆袭之路。
路周听完,握着短刀的手悄然松开,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盯着腕间那只暗沉无光的旧镯,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纹路。
自他修炼以来,修真界的常识已然大多清楚,哪有这般巧合?残魂苏醒偏在他寻得功法之时?若真是大能残魂,以对方修为,要夺舍他这具杂灵根的凡体易如反掌,何必费这般口舌?
定是夺舍时出了岔子,这残魂实力大损,才不得不暂居体内。如今的“指点”,不过是养肥羔羊的手段。
他抬眼时,眸中已换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敬畏与惭愧:“原来是前辈!晚辈路周,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
“前辈既暂居晚辈体内,可有什么需晚辈效劳之处?”他缓缓垂下眼睑,投出片浅影,将那一闪而过的寒芒掩得严严实实,“若前辈不弃,晚辈愿供奉残魂,只求前辈能在修行路上稍加点拨,哪怕只言片语,晚辈也感激不尽。”
陆洲听着这话,心头顿时一松,暗叫一声“成了”——这鱼儿,果然上钩了。
他清楚,此刻若说一无所求,反倒会惹路周生疑。
略一沉吟,便顺着话头道:“我如今残魂寄身,暂无大碍。只是日后若小友修行有成,还望能为我寻一具合适的肉身,让残魂得以安顿,也算全了这份唤醒之恩。”
却不知路周垂首的瞬间,眼中露出的讥诮之意。
信任?不过是权宜之计。这残魂今日不杀他,无非是实力不足。待到对方恢复力量,必会再行夺舍。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他本就仙途坎坷,正愁无人引路,这“前辈”来得恰逢其时。
且先借他的指点踏稳修行路,待到自己修为精进、羽翼丰满之时,再亲手剜掉这颗藏在血肉里的定时炸弹不迟。
陆洲可不知道眼前虽冷漠但恭顺有礼的青年在想想什么。
“如此,便多谢小友了。”陆洲的声音里带着满意的笑意。
路周躬身应下,目光落在地面,无人瞧见他眼底翻涌的冷光。
一人一魂,各怀鬼胎,却在这一刻达成了诡异的默契。修行之路刚刚开始,暗战已在方寸之间悄然打响。
————
陆洲既已和路周摊牌,当务之急便是要赶紧提升男主修为。假装探查路周身体,实则用这几日观察所得的信息,假惺惺道:“小友这灵根驳杂,五行紊乱,寻常功法运转起来如逆水行舟。
依我来看,若无外物相助,单靠你自己打坐吐纳,怕是五年光阴也才堪堪练气一层。”
这话半是实情半是催促——他早已将这具身体视作囊中之物,自然要催着“容器”尽快成长。
此事路周早有预料,自他修习功法以来,虽每日修行不辍,刻苦修行。
可至今尚未引气入体,在体内积累灵力。只能说是吐纳之时能感知到环绕在周身的微薄灵力。
怪不得少时天道宗不收他入门。
见路周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颤,陆洲心头了然——这小子的软肋,算是给戳中了。
他慢悠悠拖长了语调,抛出三个方案:“想走得快些,无非三条路。其一,寻处灵气浓郁的地方修行,比如深山老林、飞瀑之侧或是灵脉边缘,只是你这资质……”他轻叹一声,“去了也未必强多少。”
“其二,便是找‘洗灵草’‘淬根泉’那类天材地宝,洗去灵根里的驳杂,重铸根骨——只是这等神物,可遇不可求。”
“至于其三……”陆洲故意顿住,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像淬了冰的刀子。
“便是寻个灵根纯净的修士或凡人,施法剜了他的灵根,再嫁接到你身上。”
路周冷眸一眯,漆黑的眸子一片冰寒。天材地宝的传说他早有耳闻,可那等神物,岂是他这等凡俗能染指的?
挖取他人灵根……路周薄唇抿紧,目光冷冽。村中众人惨死的模样骤然撞入脑海,那些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哀嚎,仿佛还在耳畔盘旋不去。
“前辈,”他开口时,声音十足坚定,半分犹豫也无,“剜人灵根以求进益,实属逆天不仁。这等事,我路周不愿去做。”
话音落,他抬眼望向远方,幽深的眸子像是被冰覆盖,一锤定音:“眼下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寻一处灵气充裕之地,让我潜心修行。”
陆洲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高傲:“修仙界本就弱肉强食,你不夺他,他日他便可能欺你。你身负血海深仇,难道要困在这凡俗之地,看着仇人逍遥快活?”
路周浓睫下的眸子沉着深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何尝不想快点变强?可若他做出此举,与屠戮他全村的修士有何区别。
“前辈,此事不必多说。”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抗拒。
陆洲暗自皱眉,却没再逼他。他有的是耐心,等这小子尝够了修为停滞的滋味,总会明白——在修仙路上,仁慈从来都是最无用的枷锁。
就此,路周推开了那间暂居数日的客栈木门,朝着近处那片深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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