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山深处,悬崖如削。
一道僻静山洞藏于壁间。
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岩石的气息。然洞室正中心,却有无数道凡人难见的气旋呼啸盘旋,搅动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风声猎猎。
气旋中央,一名青年盘膝而坐。墨色长发不受束缚,随气流狂舞,四处飞散。
他双目紧阖,眼睑下投出阴影,周身虽萦绕着凛冽如冰的气息,却又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超然,仿佛与这天地灵气相融,又似凌驾于万物之上。
这青年正是路周。
自五年前,他亲手剖出自身杂灵根,又凭着体内仅存的最后一缕灵气,将那枚夺来的水灵根与己身相融后,便在此洞开启了漫长的闭关修行。
李进金的这枚水灵根,资质确是远胜他从前。
不过五年,路周便修至练气十层,距筑基境更进一步。
所有修士,唯有筑基,才算是真正踏入修仙一途。
可筑基一道,需筑基丹辅助方能稳妥。此物若要购买,所需灵石绝非小数。他当年从那些储物袋中搜得的灵石,加起来不足百枚,且尽是下品,实在杯水车薪。
如此看来,拜入宗门才是上策。但凡有些底蕴的宗门,弟子都可凭借贡献点兑换一枚筑基丹。除此之外,宗门内功法、资源、人脉皆有,远非他一介散修可比。
心念及此,路周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明,闭关之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只是当初选择去宋国二级宗门灵岳宗参加弟子入门选拔,如今想来,怕是已经迟了。
路周心念电转,决定先看看如今是否还有其他宗门在招收弟子。
宋国灵火坊市。
一踏入坊市,嘈杂的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各种叫卖吆喝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街边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摊位,灵草妖兽、丹药法器,乃至种种稀奇古怪的物件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路周身着一袭黑袍,兜帽压得极低,面无表情地穿行其中。以他练气十层的修为,在这坊市中恰好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既不会因修为低微而被人小觑,招来打劫拦路之祸,又不至于太过扎眼。
毕竟这地方随处可见与他修为相当的修士,甚至连练气三四层的低阶修士也不在少数。
他一路行来,修为低于他的,见他神情冰冷,皆不敢贸然上前搭话;修为高于他的,又根本不会在意他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修士。
路周眼眸低垂,将自己隐在熙攘人潮之中,正打算找个人探听消息,却未曾想,根本无需他主动开口,不远处几位修士的交谈声已飘入耳朵,恰好提及玄霜宗招收弟子之事。
原来这玄霜宗一位结丹后期的老祖冲击元婴境界失败,已然身死道消。如今宗门内只剩一位结丹中期的宗主,以及两位同样是结丹中期的长老支撑局面。
这等宗门秘辛本是封锁得极为严密,不知被何人泄露了出去。
其他宗门得知消息后,个个对玄霜宗虎视眈眈,皆有吞并之意。
玄霜宗为抵御这场灭顶之灾,特意将弟子招收之事提前,打算大力吸纳散修入门,报名条件也放宽了许多,且就在几日之后便会截止。
不仅如此,宗门还放出消息,若在之后的宗门之战中杀敌众多,将会予以重奖,其丰厚程度远非平日里兢兢业业刷贡献点可比,其中赫然包含一枚筑基丹。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分明是在招收人手充作炮灰,让他们在前线打头阵,充当挡箭牌。
可即便如此,对众多散修而言,这依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们本就修炼艰难,为了些许微薄的修炼资源便要拼得头破血流,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自然让许多人心动,纷纷动身赶往玄霜宗。
更何况那奖励中还有筑基丹——此丹能大大提升筑基的成功率,堪称练气期修士梦寐以求之物。
是以,不少对自身实力有自信的散修都赶着去报名,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对自己实力认知不清的人,也想碰碰运气,奢望能得到那枚筑基丹。
毕竟这样的机会并非时时都有。修仙本就是一场大道争锋,一路上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此次纵有凶险,却比平日里在外拼死争夺资源,还要时时提防被人暗中窥伺、坐收渔翁之利,风险已是低了太多,倒也值得搏上一搏。
———
玄霜宗,坐落于宋国极北之地,这里常年飘雪,一年之中仅有寥寥数月能得些暖意。
此刻大雪漫天,寒风如刀,刮得人肌肤生疼。
宗门依山而建,矗立于茫茫雪山之巅,四周尽是连绵不绝的雪域冰峰。
山门前的长梯上,已有不少身影正拾级而上,向着山门进发。
路周御空而来,长剑一收便落在梯前。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吹得他身上的白袍猎猎作响,束在脑后的马尾也被风扯得肆意飞舞。
修士本就寒暑不侵,即便他此刻只着一身单薄白袍,也丝毫不觉寒冷。
脚刚沾地,便有个看着带几分洒脱气的青年凑上来搭话,瞧着与路周年纪相仿:“道友也是来投靠玄霜宗的?”
听闻此言,路周都没看他一眼,就径直走向长梯,纵然如此,那青年也毫不在意,依旧跟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实在是烦了,路周回头冷声说道:“尽是废话,此时来此地的修士,都是为此。”
那修士见路周终于搭理了他一句,越发来劲,自我介绍道:“我叫沈轩,目前练气八层,和道友你一样也不一样,我是想借此获得玄霜宗宗门弟子身份,从此留在玄霜宗。”
沈轩一会儿在路周左边说,一会儿又转到路周右边说,没等路周问他,就把自己交代了个干净。
“对了,还不知道友名姓为何?”沈轩说完之后,静待路周的回答,不过依他所见,这位道友气质极冷,不喜与人亲近,也有可能不会回答。
他都做好了他不回答自己的准备,结果路周开口道:“我名路周。”声音冷冽,还带有丝丝低沉。
沈轩听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位冷冰冰的道友声音还挺好听的。
他立马拱手道:“那往后我就叫你路兄了。”
说着说着,那座悬于风雪中的玄霜宗山门已赫然在目。
两尊丈高的冰雕石狮蹲踞门侧,獠牙外露,冰晶眼眸在漫天飞雪中泛着冷光,似在无声警示着来人。
刚一踏入山门,刺骨寒风骤然消弭,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云雾如轻纱般流转,将亭台楼阁半遮半掩,偶有灵鸟振翅穿过云霭,划过一道道灵光。
四周群峰如黛,积雪在天光下折射出淡金流光,山腰处却有苍松翠柏傲然挺立,与山间不知名的冰晶奇花相映成趣。
雕梁画栋的楼宇间,可见灵气凝成的薄雾在廊柱上缓缓流淌。
漫山遍野的灵草长势喜人,隐隐有药香随着山风飘散。几只雪白灵鹿踏雪而过,随即化作几道白影隐入林间。
唯有清脆鹿鸣在山谷中层层荡开,与远处冰涧滴落的水声相和。
抬头望去,更有三座山峰挣脱地心引力般悬于半空,峰顶琼楼依稀可见,飞瀑自崖壁垂落,却在中途便化作冰棱,晶莹剔透。
众人脚下的广场由整块玄冰打磨而成,光滑如镜,倒映着天上流云与周围人影,竟有数十亩之广,此刻已被来自各地的修士挤满,或交头接耳,或闭目调息,衣袍翻飞间,各色灵力波动此起彼伏。
路周立在广场边缘,目光从悬空山峰扫到阶前灵草,又落在那些隐有灵光流转的建筑符文上,白衣下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见过最粗陋的洞府,也逛过繁华的灵火坊市,却从未想过修士宗门竟能有如此气象。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喉间低低溢出一声感叹,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
即便遭逢重创,这玄霜宗的底蕴,也远非寻常散修所能想象。
前方的筑基修士见众人齐聚,简扼交代了几句规则,便令几名弟子引着众人前往住处。
沈轩恰好与路周同分在一处院落。领路弟子御剑在前,沈轩紧随路周右侧,朗笑道:"路兄,竟能同住一处,当真是缘分不浅。往后还需互相照拂才是。"
一路观察下来,沈轩言行间透着几分话多热心,可在路周眼中,这未必不是刻意伪装的表象——借由亲和姿态让人卸下心防,再图些什么好处。
他自然不会深交,只维持着表面平和,那句"互相照拂"也只当耳旁风听过便罢。
不多时,领路弟子在一处院落前停步,飞身落地。安排好众人住所后,便径直原路返回。
路周环伺四周,此地位于玄霜宗外围,灵气稀薄,分明是外门弟子居所。但往来弟子皆是行色匆匆,想来宗门大战已迫在眉睫。
他此行的目标本就是玄霜宗的功法与筑基丹——自身修炼的不过是修仙界最基础的入门功法,如今已至练气十层,这功法在打斗中早已跟不上境界。
当务之急,是探明习得玄霜宗功法与获取筑基丹的门路。
翌日,路周正欲出门打探,沈轩已寻了过来:"路兄这是要出去?可有要事?不妨与我说说?"他拍着胸脯,语气恳切,"昨晚我在宗门里认识了好几个人,探到些消息,真真假假都有。"
路周脚步一顿。沈轩这性子,在宗门里想必吃得开,说不定真有自己要的消息。他拱手行礼,语气温和了几分:"如此,便有劳沈道友了。"
"路兄客气。"沈轩爽快摆手,见他态度缓和,不由扬声问道,"不知路兄想知晓些什么?"
"玄霜宗的功法口诀,以及需杀多少人才可得筑基丹?"路周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玄霜宗宗如其名,主修寒系功法。"沈轩甩着马尾,边走边说,偶尔回头看他,"宗址选在这极寒之地,正是为此。"
他摩挲着下巴,继续道:"全宗上下皆以《九幽玄阴诀》为主修,虽有弟子兼修其他功法,却无人能脱离此道。论修炼效果,当属水灵根最佳。"
“像我等已然拜入玄霜宗的散修,想获得这功法的初级阶段倒是不难,只需前往藏书阁即可。可要想修习后续功法,唯有成为内门弟子。”
“往年都是通过举办外门大比来决出进入内门的弟子,可如今这个形势……”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望着远方,眼中泛起神往,"这功法在宋国虽不算顶尖,但也是不凡。它不仅可加速吸收灵气,减少筑基乃至结丹所需时间,传闻修炼至后期,连修士神魂都能瞬间冰封。"
路周眼睑微垂,心中暗忖:果然来对了。自己正是水灵根,这《九幽玄阴诀》对日后斗法大有裨益。他追问,声音添了几分冷冽:"若想习得完整的功法,可还有其他门路?"
沈轩摇头苦笑:"实不相瞒,此番来的散修,不少人与你心思相同。只是......"他顿了顿,"这功法乃是玄霜宗根本,散修要想获得,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一法——在几日后天厉宗的攻门之战中,斩杀多名修士,为玄霜宗立下大功,就连获得筑基丹怕也是如此。"
路周眉头微蹙:"你怎知是天厉宗要吞并玄霜宗?"
"路兄怕是久不涉修真界俗事了。"沈轩失笑,"离玄霜宗最近的强宗便是西南的天厉宗,其他大宗距此太远,犯不着费这功夫。这消息虽未传开,却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路周躬身行礼,语气谦和:"路某确实疏于了解修真界势力分布,多谢沈道友解惑。"看来这沈轩,消息倒着实灵通。
沈轩见他态度骤转,反倒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了笑:"路兄太客气了,这点消息实在算不得什么。"这般郑重,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那沈道友可知道要斩杀几位修士?”
“这我也不清楚了,待到上阵杀敌之时,或许便会知道。”
“如此,多谢!”
———
路周又寻了几位宗门弟子打探,所得消息与沈轩所言分毫不差,看来那沈轩并未欺瞒。
在打探过程中,路周并非没有过别的念头——比如寻个内门弟子,直接将那功法玉简抢来,省得在战场上搏命。
可念头刚起,他便发现这玄霜宗的内门弟子最低也是筑基修为,凭他练气期的修为,强抢无异于以卵击石。
至于偷?更是妄想。筑基修士的神识比练气期强横数倍,别说近身取物,恐怕刚靠近三丈之内,就会被对方察觉。
思来想去,终究只能打消这投机的念头,乖乖往藏书阁去。
藏书阁内,典籍堆叠如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墨香与淡淡的灵气。此时阁内格外热闹,多半是来借阅《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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