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曜离去后，曜光殿彻底陷入死寂。玄烬独自被囚在神座上，秩序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昼夜不停地灼烧着他的混沌神格。那疼痛并非来自皮肉，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撕裂感——就像光与暗在争夺同一具躯壳。
"哥哥真是...连囚禁都这般讲究。"玄烬低笑，墨色长发垂落，遮住了他苍白的脸。锁链随着他的喘息轻轻晃动，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撞击声。
三日后，他察觉到了异常。心口处那道属于曦曜的秩序印记，竟开始与锁链产生共鸣。细密的金纹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所过之处，混沌之力如退潮般消散。
"你要...净化我？"玄烬瞳孔骤缩。这种温柔的消磨，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它意味着曦曜连他的本质都要否定。
“曦曜，你真行。”他脸色苍白地冷笑。
就在这时，混沌珠的蛊惑再次响起："释放我...让我们融为一体..."
玄烬眼中闪过挣扎。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此刻，他需要力量冲破这令人窒息的"守护"。
"哥哥...你的规矩关不住我！"
"如你所愿。"他闭上眼，任由混沌本源与宝珠融合。暗红纹路瞬间爬满全身，锁链应声崩裂！但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某根连接着他与曦曜的因果线，断了。混沌珠的狂暴能量随之涌入，如洪水般冲刷着他的神魂，将那些温暖的、属于曦曜的印记尽数封存于混沌之底，只留下被禁锢、被审判的尖锐痛楚。
当玄烬撕裂曜光殿现身时，整个天界为之震动。他墨发已化作雪白，暗红瞳孔中流转着混沌星云，所过之处，万物凋零。
"曦曜。"他踏空而行，声音响彻三十三重天，"这就是你想要的秩序？"
此刻的曦曜，正在昆仑之巅修补崩坏的天柱。听到传音，他指尖的秩序金光微微一顿。通过那道被斩断的因果线，他感受到了玄烬彻底的蜕变——以及深藏其下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曦曜的声音穿透三十三重天阙，如寒冰乍裂：“这就是你想要的解脱？”
玄烬猛然回头，只见昆仑之巅的曦曜已化作一道璀璨金光，瞬息间落在堕神台边缘。万丈罡风卷起他染血的月白袍角，那总是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竟有几缕垂落额前，淡金色的瞳孔深处，是玄烬三万年来从未见过的痛楚。
“哥哥终于舍得来了？”玄烬低笑，新生的雪发在混沌气流中狂舞，“来看我如何践踏你珍视的秩序？”
曦曜却无视他的挑衅，一步步走进混沌风暴中心。秩序神力与混沌气息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诸神惊恐地发现，曦曜每踏出一步，周身的神光就黯淡一分，仿佛正在主动散尽修为。
“你疯了吗！”玄烬瞳孔骤缩，下意识想后退，却被曦曜一把攥住手腕。
三万年来第一次，曦曜主动触碰了他沾染混沌本源的手。肌肤相触的刹那，秩序与混沌竟奇异地交融，绽出星河般的光晕。
“当年在混沌海...”曦曜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留下印记，不是为了束缚你。”随即做了一件让诸神骇然的事——他主动破碎了自己的秩序神格！
璀璨金光温柔包裹住玄烬，为他重塑能容纳混沌的新神格。
“因果已断，寻常之法救不了你。”曦曜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怕”
"哥哥，不..."玄烬眼中闪过惊恐。
当那枚布满裂痕的神格被抽出时，玄烬的嘶吼戛然而止，瞳孔缩成一点。那是曦曜存在核心……是他三万年来恨意与眷恋的唯一坐标。而当神格粉碎成星尘时，他周身翻涌的混沌之气骤然死寂，如同随之死去了一次。
当最后一丝神力融入，羲曜抱着他坠落。失去意识前，他看见玄烬漆黑的瞳孔中...有什么碎裂了。
虚空之中，亿万法则的流转彻底滞涩，一股冰冷彻骨的威压笼罩下来——那是天道本源的不悦。
—————
羲曜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荒废神域。玄烬昏睡在身边，气息紊乱，体内的神魂极不稳定。
他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自己为救玄烬，破碎神格，将秩序本源融入其混沌核心。如今他神力十不存一，而玄烬...
"呃..."玄烬突然痛苦蜷缩，混沌之气失控溢出！羲曜立刻将手按在他心口引导，玄烬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倾向那熟悉的温度，仿佛某种刻入骨髓的本能。但下一秒，混乱的记忆碎片涌入——锁链、审判、冰冷的眼神——让他猛地睁眼，瞳孔一片混沌黑暗！“滚开！”
"滚开！"玄烬猛地睁眼，瞳孔一片混沌黑暗，"谁准你碰我！"他一掌击向羲曜！
羲曜被击飞撞上石壁，咳出金血。"玄烬，冷静下来。"
"冷静？"玄烬一步步逼近，"你凭什么命令我？你以为牺牲自己很伟大？"他掐住羲曜脖颈按在墙上。混沌气息侵蚀着羲曜脆弱的神体。
但比这更痛的，是玄烬眼中彻底的陌生与恨意。"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记得你怎么锁我？记得你怎么审判我？"玄烬低头狠狠咬在他锁骨旧伤上！"这是还你的。"他舔去血迹，心口印记被莫名刺痛了一下，“现在，你我两清。"
他转身要走。"等等..."羲曜拉住他衣角，"你的神格不稳..."
"与你何干？"玄烬甩开他。
望着玄烬决绝消失的背影，羲曜缓缓滑坐在地。他低头看着自己心口——一道黑色的混沌印记正在形成。他与玄烬的力量，已开始不可逆转地交融。
羲曜再次出现在曜光殿崩塌的烟尘中时，月白神袍已被暗金神血浸染，他每踏出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金莲——那是秩序神力失控逸散的征兆。远方云端之上，无数仙神远远观望，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疯了！羲曜神君竟真的自碎神格！” 掌管雷部的神将脸色发白。
“为了那个疯子值得吗？玄烬神君当年差点毁了东方天柱！”
“可你们看玄烬神君的状态不对啊，他周身的混沌气息似乎...温顺了许多？”
司命挣扎着爬起，声音发颤："值得吗？自碎神格救他。”
羲曜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那是玄烬昨日别在他鬓边的。花瓣在触及指尖的刹那化作飞灰。
"当他咬破我锁骨时，"羲曜淡金色的瞳孔泛起涟漪，"混沌之血已与我的秩序本源交融。"
“曦曜，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玄烬的嘶吼在曜光殿上空回荡，可那双暗红的瞳孔深处，却映出了三万年前混沌海边的星夜。那时曦曜落在他心口的金血，此刻正随着破碎的神格在经脉中灼烧。
"我恨透了你这副模样！"
—————
那是在混沌海边的星夜，幼年的玄烬蜷缩在礁石后抽泣。才到他肩膀高的曦曜提着琉璃灯找来时，看到弟弟的墨发被浪花打湿，脸上还挂着混沌气息凝成的泪珠。
“他们都说…”玄烬抬起哭红的眼睛，小手紧紧攥着曦曜的衣角，“等我们长大，你会亲手拧断我的脖子…因为天道说我们只能活一个…”
海浪在黑暗中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曦曜沉默地放下灯，伸手擦掉弟弟脸上的泪痕，指尖触到那些不安分的混沌气息时，微微发烫。
“抬头。”少年曦曜的声音还带着青涩，却已有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捧起玄烬的脸，让弟弟看清自己淡金色瞳孔里的倒影：“听好，就算将来天道逼我自毁神格——”
他忽然咬破指尖，一滴金血坠入混沌海，激起璀璨的星涡。
“我也会让破碎的神格化作护你周全的铠甲。”曦曜将流血的手指按在玄烬心口，留下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除非混沌干涸，星辰湮灭…否则无人能伤你分毫。”
玄烬怔怔地看着心口发烫的印记，突然扑进哥哥怀里放声大哭。曦曜僵硬地拍着他的背，月白袍袖被混沌泪珠蚀出细小的洞眼。
亿万星辰在混沌海上空旋转，见证着这场稚嫩却郑重的誓言。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这道血契会在三万年后，成为曦曜碎神格时唯一的指引，也成为玄烬堕入永夜时最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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