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不见,这行字写的时候有几次差点重合,字也写错了几个,但羽纤纤仍然不怀疑自己的爱,真是可怕的执着。
便条纸零零散散,到后面完全看不清写的什么,感觉她的精神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点不稳定了,直到最后一张,是唯一可以看清的内容:
[我要去见小王子啦,带着学了很久的古筝,从来没见过的爸爸好像也很开心,我摸他脸的时候感觉到他在笑了。]
自此,日记便条就结束了,上面记录的是羽纤纤被骗的七年,明明被囚禁,被伤害,每天都活在谎言中,却给这种生活戴上了一层童话滤镜,以为这是在实现自己的“童话梦”。
白暮识把纸条一把撕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在生气,孩子们被这样对待,到底是联盟的律法涉及不到这种小村子,还是村民的法律意识太过淡薄,才会让他们放肆这么多年?
既然他来了,不让这村子里的人脱层皮,都是白暮识的失职,他还在房间里翻找东西,突然听到门外一阵骚动,佣人们全都往一楼跑去。
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这家的佣人,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跟着他们去集合,反正已经知道了位置,什么时候再来都不迟。
召集他们的是个男人,在佣人们窃窃私语的谈话中,白暮识大致了解了他的身份。他长得还可以,成熟的面容却带着刚成年的气质,西装革履,脸上挂着有些厌烦的神情,他就是这家人的第一个男孩,今天来就是为了明年的祭典挑选下一位女孩。
男人在众多人中一扫,目光停留在白暮识身上几秒,白暮识立刻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应对危险,但对方只是看了他几眼,就挪开了视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白暮识并没有放松警惕,如果对方是发现了,但不想打草惊蛇呢?
站在男人旁边的男管家递上去一个册子,里面是女孩们的详细信息,他恭敬地说道:“少爷,这是今年达到年龄的孩子,您看看哪个可以作为明年的祭品贡奉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看都不看手上的册子,随手一扔,语气冷淡:“你们自己去选一个,我只是来视察的,记住,没有强制要求,随便一个能选上去就行了!”
说完,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动作优雅而从容,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修长的剪影,随即转身走向休息室,步伐稳健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峻。
门在他身后“呼”的一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将外界的喧嚣与猜测都隔绝在了门外,底下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像是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又是这样,从去年开始,少爷的脾气就总是阴晴不定,发生什么了?”一个仆人低声问道,语言中带着几分困惑和不安。
回答他的人摇了摇头,眉头微皱,显然也对这位少爷的变化感到不解,“可能是在生老爷的气吧,几年前把人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书,还不让他回家,哪有这样的?”另一个人接过话茬,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哎,少爷不懂老爷的良苦用心,再过段时间就好了”,有人试图安慰,但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白暮识站在一旁,目光始终盯着那扇被关上的门,眼神深邃而冷静,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后,他才缓缓走向休息室,他的手轻轻放在门把上,微微一推,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房间内,男人正坐在黑白色的沙发上,仰着头靠在靠背上,双眼紧闭,正在闭目养神,他的姿态看似放松,但眉宇间却隐隐透着疲惫与冷意,感受到有人进来,他并没有睁眼的打算,仿佛早已预料到白暮识的到来。
白暮识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动作轻巧而自然,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十分精致,家具陈设一应俱全,显得既简约又不失格调,他在外面时还小心谨慎,怕被仆人们发现端倪,但真正到了这位少爷面前,反倒显得从容不迫,甚至有些放肆。
“你不是我父亲请的仆从”,男人依旧闭着眼,声音低沉而冷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白暮识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淡然,“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茶几旁,动作娴熟地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看向白暮识,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冰冷,“我父亲那个人渣败类,请佣人从来只挑年纪比他大的,长得比他丑的,像你这样戴着帽子口罩还能帅成这样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那群人当中。”
这些夸赞对白暮识来说并不陌生,他对自己外貌的优势心知肚明,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夸了,既然双方都已经把话说开,白暮识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潜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男人直截了当地问道,目光如刀,仿佛要看穿白暮识的心思。
白暮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姿态悠闲,好像这里是他的地盘一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味清淡,不算太浓,却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不急,我得先确定你的立场”,白暮识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男人。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贸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显然是不明智的,风险太大,也没必要,如果对方是敌人,白暮识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将人控制住,毕竟,敌人越少,他的计划就越容易实施。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起来,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白暮识的从容与男人的冷峻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正在悄然展开。
“我的立场?我还以为在下面时没有让人把你扔出去,就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男人冷笑一声,他忽然把脚一翘,身体微微前倾,与他冷漠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接下来的问话:“纤纤她……还好吗?”问这句话时,他刻意避开了与白暮识的对视,目光游离在房间的某个角落,仿佛在掩饰内心的不安。
这是一种心虚的表现,白暮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好”,锁骨都让人贯穿了,还能怎么好?他心中冷笑,却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不是你们亲自送过去的吗?后果你应该非常清楚”,白暮识继续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男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男人低下头,神情黯淡,像是被什么沉重的记忆压得喘不过气来,要说羞愧,可能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愤怒,他的拳头微微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挥了挥手,示意白暮识跟上。
有这位小主子走在前头,没有佣人敢不识趣地凑上来,尽管他们对白暮识的出现感到疑惑,看他的穿着应该也是佣人,但没人见过他,但没人敢多问。
只是几刻钟的时间,所有人又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忙碌着,对于他们这种伺候人的活计,有新人来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议论的。
男人一边走一边向白暮识解释道:“我叫羽杰,是那人渣父亲的第四个孩子”,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哇,真能生,白暮识在心里腹诽,照这个儿子的年龄来看,那位父亲估计也很老了,他一路上看到了不下几间供奉品生活区,女儿都有这么多了,母亲的肚子能接受得了吗?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似是看出了他心底的困惑,羽杰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我有很多母亲,具体有多少不清楚,因为每年都会增加,所以我从来不记”,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麻木,这已经是他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部分。
白暮识对这个事实一点也不意外,他接着问道:“她们都在哪里?”
“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地方关着,每天的工作只有生育”,羽杰说这些话时毫无情绪波动,生活在这种地方,他早已习惯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有些是觉得到这里来能享受到好生活,但更多的是从外边拐来的女人。”
“很好,又是一项拐卖人口的罪名”,白暮识冷冷地说道,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一笔。
羽杰看了他一眼,“不用为这点小事生气,你如果待得久了就会发现,什么奇奇怪怪,残忍没有人性的事都有人做。”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心的险恶只会被无限放大,生活久了迟早会被同化,羽杰的语气里透着一丝解脱,“所以我从来没有因为父亲把我送出去而怪他,相反,我很庆幸。”
白暮识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跟在羽杰身后,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冷漠无情,但内心深处或许还存有一丝良知,而这,正是他可以利用的关键。
羽杰带着白暮识来到了图书室,这间房位于别墅的顶楼,不论是外表还是地段,都是整个房子里最好的,白暮识刚才就注意到了这里,本来想着有机会偷摸进来看看,不过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倒也正合了他的意。
房间的布局精致而典雅,四面墙上的书籍摆放得规整有序,每一本书都被精心呵护过,房间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看起来这里是被主人视为珍宝的地方。
“这是我的私人收藏室,你随便看看吧”,羽杰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相册,翻开时,他浑身的冷冽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温和。
白暮识对他的变化感到好奇,于是把脑袋向那边偏了偏,正好可以看到羽杰相册里的内容,一时间,他愣在了原地。
那是几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抱着比他小几岁的女孩,两人脸上的笑容开朗而灿烂,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幸福,那对童男童女的面容让白暮识感到有些熟悉,但他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等羽杰转过头,白暮识才猛然意识到,照片中的小男孩不就是羽杰小时候吗?而那个女孩……
“是我妹妹,羽纤纤”,羽杰用指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幼小的面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和怀念,那时候的羽纤纤还有眼睛和耳朵,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和现在病恹恹的样子全然不同。
白暮识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有些颓丧的羽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一个深爱妹妹的好哥哥。
羽杰垂眸望向白暮识,“那时候我太小了,保护不了她,可好不容易长大了,她却在今年被父亲送了出去,而我……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说完,轻轻合上相册,将它放回原位,又从旁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棕色封皮的故事书,递给白暮识,“如果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毁掉祭典,那么我很乐意帮助你,这就是我的立场。”
白暮识接过书,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本书和他在婚礼幻境中看到的那本故事书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里面的内容都一字不差。
很快,羽杰向他解释了这本书的特别之处,“这是纤纤最喜欢的童话书,她曾经做梦都想成为里面的女主,然后找到心仪的另一半,实现自己的愿望,那所谓的‘完美的婚礼’”,羽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一辈子都活在欺骗中的女孩,有着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愿望,以为走的每一步都在向那个目标靠近,可她一直追求的,却是藏在美好童话后面的无尽深渊”,羽杰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白暮识沉默了片刻,他不敢想象,如果羽纤纤发现了家人一直在骗她,会发生怎样可怕的后果,她的世界,或许会在瞬间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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