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破川确认她不是云游,冷静下来,胸有谋划,蹲下身伸出大掌摸她的脸。
他大掌粗糙,一点点摸完云游整张脸,烟云游一年多足不出户脸上皮肤莹白娇嫩,被磨得微疼。
烟云游挥开他的手,终于问:“不喜欢花?”不喜欢花,打我干什么?
莫破川确定这人没有任何伪装易容在脸上,退开,随后冷峻开口:“你真的是云游?”
烟云游摇头。
她毫无求生意志,就地躺下,眼神越过篝火,越过莫破川,看向虚空。
莫破川如江湖高手刻板气质一样,居高临下站在近处,一动不动,既不盘问,也不出手。
篝火将熄未熄,烟云游终于确定莫破川没有再打一掌的意思,从地上爬起来动动筋骨。
莫破川没下狠手,吐那一口血好像并无大碍。
她慢吞吞坐回椅子,从火堆里掏出类似土豆红薯一类的食材,扒开灰扯下一点品尝,高淀粉的根茎,烤熟后口感虽然粗粝,但嚼着有回甜,适合打发时间吃吃。
伸手递出半块给莫破川——看来他舍不得杀云游,自己这个冒牌货对他也并无恶意,事已至此,不如一起坐下吃个宵夜。
莫破川从善如流接过坐下,几口把半块烤物咽下肚。
烟云游看他毫不在意的从容动作,懂了:这厮足够自信,即使她不是云游,若敢反叛,他亦可一击毙命。
莫破川不杀她,烟云游也没有勇气自我了结。
她考虑了一下眼前的出路,起身进堂屋,提笔现编理由,给莫破川一个解释:
“盟主,我一年前醒来,不知缘由,把所有事都忘了,连识字说话都忘光。
那日你出关,我才忆起你、兄长云行和一点点功夫。就是这样。”
说话太慢,纸条沟通,原因清晰,看莫破川什么反应吧。
莫破川看完纸条,伸出右手两指,烟云游识相把自己手腕放过去让他把脉。
他把脉了许久,久得烟云游认为他根本不懂医术,而后伸手掰过烟云游的脑袋,手指搭在太阳穴左看右看。
大佬真的蛮看中这个心腹属下。
这都信了,还关心她。
烟云游轻轻拨开莫破川的手:“……不懂……医术。”
莫破川叹气:“本就不聪明!”不管真失忆假失忆,在他身边就翻不出花。
烟云游来到陌生世界,借云游身份,唯一可以做,或者想做的事,就是在消失之前,帮云游认真告别每一个珍视的人。
自己没有那个机会,云游可以有。
莫破川也算其中之一。
打定主意,云游发表入职宣言:“属下忠心。”
莫破川居然对她淡然一笑:“我知道。”施施然回屋睡了。
云游盯着莫破川消失的门口看了一会儿,再搬出一些柴火,把篝火续上,躺回竹椅闭目养神。
酝酿一晚上都没有睡意,思绪乱飞无法沉静,后山野鸡乱叫,天要亮了,索性去厨房做早饭。
昨晚烤熟的根茎掰成碎块丢进锅里,和着米熬成一锅黏糊暖胃的粥。
在山上寻摸摘一把野菜,烧水汆烫,淋上调料酱汁。
最后用含笑与老茶叶泡一壶热茶。
简单的粗茶淡饭张罗好。
太阳升起一半,莫破川换了一身里红外青的衣衫出来。
云游打量几眼,很好,更帅了,气质大佬出门炸街,然后端热水给他洗漱。
莫破川洗漱完,挥挥衣袖:“这袖子碍事。”
云游咚咚咚跑进房间,翻找出缠腕,贴心地把他两个袖子服帖束好。
云游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右护法不知道是什么工作职责,干成了助理。
莫破川看着凑在自己身前的云游,鼻子动了动,扭头避开她身上分神的香气,打量山中风景。
两人吃过早饭,莫破川这次亲自走山路,下到村镇里,买了两匹马赶路。
莫破川在前,云游跟着,不多时就完全凭着肌肉记忆放手跑马,不远不近坠在莫破川身后。
大半日终于走出山林见到一大片绵延的平地。
远处大河如银带,大河边有镇集。云游纵马靠近莫破川,指着那处镇集:“盟主,歇。”
莫破川点头。
镇子叫泊舟镇。
云游挑了一家还算干净的食肆,钻进厨房指定菜品。
她发现莫破川虽然不拘小节,但更喜欢出关第一天那种精致的饭食,不喜欢粗茶淡饭,有一些精英大佬的特质。
一餐好饭好菜刚吃一半,莫破川突然黑眸闪动,甩飞筷子。
对面茶馆里几个人猛地摔下凳子跪在大街上。
云游:“……?”刚刚还因睡眠不好有点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收拢,她抄起一根棍子走近那些人,摆出慕岳盟右护法的气势。
地上那人脸色怆然大吼:“莫破川,小人!暗算杀害众多江湖高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刹那间整条街更多人纷纷跳出,团团包围住莫破川和云游。
云游看众人散发一股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拿下小人狗命的决然,疑惑:
莫破川怎么在江湖是这个标签?
镇上的居民瞪着眼,看看莫破川,又看看视死如归的一群武林人士。
今日正逢十日一次的大集,人这么多,这架势,若两波人在镇集上打杀开来得枉死多少人。
莫破川脸色如常,重新取了筷子继续吃饭,光是从容气势已经赢了这群江湖人士。
云游当机立断:“滚!”
声如风唳打在前面人的气海中,原本已被莫破川筷子打翻在地的几个人神思皆空,被声音带着连滚带爬走了。
有几个站着的,功力不济也连连退步开去。
只是镇集里江湖人士众多,几个人走,立刻有其他人团团围上来,三四十人与云游对峙,谁也不肯贸然先出手。
莫破川终于吃完饭,淡淡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众人情不自禁后退。
这些江湖人士虽然做好准备豁出性命大战一场,但和莫破川这大魔头近距离接触仍控制不住胆寒。
莫破川开口了:“你们一起也接不了我一掌,自去吧。”
他的刀法以内力驱使,出声成刀,挥掌成刀,捻上的一草一木皆是刀,等闲之辈接他一刀,只觉得刀刃如巨物,能把自己斩得血肉模糊。
好在莫破川近年来,虽然杀人不眨眼,但也要挑对手,不是成名高手,他不会出手。
众人既不动手,也不后退,动手丢命,后退丢脸。
云游打破僵局,将手里的棍子掷出,打在最近几人腿上,他们噔噔噔连退几步,让开中间一条道。
云游一根棍子自然没有这等威力,是莫破川在云游背后内力催动。
莫破川不说话,在众人注目下缓步离开。
云游在桌上留下碎银,牵着两匹马跟上他,两人相携而去。
镇集居民松口气,没闹起来,还好,还好。
云游两人走出镇集,沿着大河纵马消失。
江湖人士三三两两有的去了,有的留下切磋交流,镇集恢复往日平静。
下午,镇集上还没离开的江湖人觉得似有大风吹过,但细细感知,树叶不动,一丝风都没有。
刹那间,树上飞跃下许多蒙面人,手上武器各异。
众江湖人戒备上前,兵器还没出手,全都轰然倒地。
在他们背后,一群镇民打扮的人,从这些江湖人尸体上拔出自己的武器,就着他们的衣服擦干净,离开了。
蒙面人出手清理现场,训练有素抬着尸体丢在镇中,层层叠叠码出一座尸山。
第二天上午,莫破川、云游两人在云叙城听说了一则劲爆大事件
——“慕岳盟魔头与走狗两人在泊舟镇大开杀戒,二十三名武林好手死在其手中”。
此时,他们俩在云叙城的栖梧客栈吃早饭。
另一桌客人正绘声绘色骂打死二十三人的走狗云游。
云游脸色难看,赶路第二日,她吃不好也睡不好,本来就阴郁的心情更差。
摔了一个碗去那桌,低声骂一句:“傻逼!”
云游怪腔调调出声,那桌还在说闲话的客人吓了一跳,朝他们两人望过来:
一个相貌堂堂威猛的男子坐上首,周身端的是疏离威严的气度。
旁边坐着一个与他同色衣衫的男衫女子,楚楚脸庞满是沉郁之色,正是她朝发出声音。
闲话客人相互碰碰手肘提醒,隔壁桌两人好像残暴魔头和诡谲走狗啊。
云游直愣愣地盯着嘴碎的人看,他们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动作很轻吗?
好歹背后嘴人呢?出差本来就烦,她沉气丹田,对着那几人喷:“滚!”
闲话客人小心翼翼又动作迅速地上楼回房间了。
有情绪出口,云游一下好多了,今天也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总助。
莫破川嗤笑一声,语气居然有少见的调侃意味:“你练语动诀,果然不错。”
云游:“……”
她看看莫破川,慕岳盟盟主应该很有钱吧,不高兴就得消费爽一爽,遂伸出手:“钱。”
莫破川恢复淡然:“什么?”
“银子。”
莫破川古怪地看着她:“不都在你那里吗?”
这是什么话!作为领导自己出门不带钱包吗?
云游打量莫破川,看到他腰间挂着一块金镶玉装饰,指了指:“给我。”
莫破川淡淡疑惑语气:“你这次没把银子带够?”
云游点头。
莫破川扯下腰间金镶玉,大剌剌甩给她。
云游拿起金镶玉欣赏,上面刻着“川”字。
有他名讳不好当掉,好在她带的钱多,这个当存款吧,离职了花。
两人收拾停当继续赶路,牵着马出城路过云叙城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
云游故意掉在莫破川身后,溜进铺子买了一个成色不错、简约大方的黄金发冠。
出铺子,以为走远的莫破川居然在铺子前等她。
莫破川见云游买了个黄金男子发冠,以为她是拿走玉坠过意不去献给自己赔礼的,淡淡拒绝:“俗气,我不用。”
云游冲他浅浅一笑,麻溜地把自己终日低束在脑后的头发,用黄金束发高高扎在脑袋顶上,把脸清清爽爽全露出来。
莫破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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