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店内，邱垠大手一挥点了十几种烤串，豪气干云：“敞开吃，今儿我做东。”
“哟，你爸这是把你小金库解封了？”陆时野一边调侃，一边“啪”地拧开冰镇可乐，气泡“滋啦”窜出来，溅了点在指腹上。
“那可不。”邱垠双臂环抱，得意劲儿快从眉梢溢出来，“多亏烁哥最后几天给我补的课，虽说还是差了那么几分吧……”
“我就是随便圈了些题型，没想到真撞上了，纯是运气。”陈烁摆着手打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橙汁杯壁。
“管它运气福气，总之是老天爷罩着我！”邱垠笑得见牙不见眼，陆时野嫌弃地别过脸，肩膀却微微抖着。
“等你们去了云泽，可别把我忘了。”
“说不定到时打校联友谊赛，就能遇上。”陈烁抿了口橙汁，甜味漫过舌尖。
“对啊！”邱垠抓了抓后脑勺，嘿嘿笑起来，“你们俩打算住校不？
“小野要住，我还没定。”
“我估计是逃不掉住校的命了。”邱垠作悲痛状撑着额头，下一秒就被端上来的烤串勾走了魂。
“我靠，这也太香了！”他抢过一串咬下去，油星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诚不欺我啊！”
陈烁和陆时野对视一笑，也拿起烤串。三人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仍不耽误聊高中生活和假期安排。
“我爸非逼我去他公司待着，无聊死了。”邱垠愤愤地嚼着肉筋。
“房地产公司还好，我也没辙，估计又得被抓去带陆瑶。”陆时野咽下嘴里的面筋，忽然眼睛一亮，“不过烁哥过几天要去佛罗伦萨，到时候让他拍视频给我，也算我沾光游了趟艺术之都。”
邱垠刚灌了口可乐，闻言猛地呛住，咳得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
“佛罗伦萨？意大利那个？那么远？”
“嗯……”陈烁递过纸巾，声音轻了些，“想去散散心。”
“挺好挺好，”邱垠擦着嘴，眼睛发亮，“烁哥你得多拍点。”
“行，到时候都发群里。”陈烁笑了笑，将杯里的橙汁喝空，杯底残留的冰块碰撞着发出轻响。
转眼就到了陈烁一家启程的日子。
昨晚被邱垠拉着在三人小群里聊到凌晨一点多，此刻他眼皮沉得像挂了铅。
登机前，陈烁对着停机坪上的飞机拍了张照，发到那个名为“友谊坚不可摧”群里。
烁：要上飞机了。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震。陆时野和邱垠居然都在线。
小野：到了吱一声 【龇牙.jpg】
蚯蚓：别忘了分享！不行，你得拍vlog！【奸笑】
小野：附议【还得是你懂我.jpg】
陈烁按座位号坐好，盯着屏幕笑了会儿，又对着窗外的云层拍了张。
烁：【图片】
烁：要起飞了，先不说了
烁：有空就拍。
发完这句话后就打开了飞行模式，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地面的建筑渐渐缩成积木，云层在机翼下铺成绵密的白。
阳光从云缝漏下来，在云海里投下金色的光带，陈烁赶紧摸出手机拍下这幕。
“看你没睡醒，趁这会儿补补觉。”郭若茵在旁边递来蒸汽眼罩，声音温温柔柔的。
陈烁道了谢，戴上耳机放起舒缓的音乐，眼罩遮住光线的瞬间，睡意便漫了上来。
一路倒也平顺，或许是对艺术之都的期待太盛，机舱广播一响他就醒了。
直到出了机场，跟着父母往旅馆的方向去时，他才打开手机。
消息提示接连弹出，全是邱垠的哀嚎和陆时野的“落井下石”。
蚯蚓：正在去我爸公司的路上【生无可恋.jpg】
蚯蚓：靠！我本来想早起溜的，结果被他堵在楼下【原地爆炸.jpg】
小野：缺你这块儿的蒜，从了吧【狗头】
蚯蚓：他们说的我一句听不懂啊！
蚯蚓：野子救我！
小野：在看妹妹中，勿扰。
小野：【自求多福.jpg】
陈烁忍不住笑出声，刚要打字，前排的陈定宏转过头：“小烁，到旅馆整理完行李，你先陪你妈休息，我处理点文件，晚上一起吃晚饭。”
“知道了，爸你忙你的就行。”
郭若茵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倦意：“我可能得歇会儿，没法陪你逛了……”
“没事，我自己去转转，先探探好吃的，等你醒了咱们一起去。”陈烁眼里带着担忧。
郭若茵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到了酒店，帮着收拾好行李后，陈烁拿上房卡出了门。郭若茵叮嘱的话还在耳边，他却已被巷外的景致勾住了脚步。
佛罗伦萨的街道像浸在时光里，古老的建筑爬满藤蔓，砖石缝隙里都透着艺术的气息。
陈烁举着手机拍个不停，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一个被古老建筑环抱的小广场。
阳光在这里汇聚，明亮得有些不真实。忽然，镜头里闯入了一幅画，还有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那个正在作画的人，以及他画架上半完成的作品。
那是一片燃烧的旷野。色彩运用得极其大胆泼辣，浓烈的赭石、猩红与暗紫交织翻滚，仿佛天空与大地一同陷入了某种末日般的狂喜或痛苦。
笔触狂放不羁，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但在混乱的色彩深处，却又隐隐透出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
陈烁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手机屏幕被关掉。
他不是很懂艺术，但眼前这幅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混沌的心上。
它不像他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古典油画，宁静而完美。
它是活的，是痛苦的，也是绚烂的。它仿佛在嘶吼，又仿佛在沉默地承受。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这幅画，似乎画出了他此刻内心的兵荒马乱，那种从Alpha预期坠入Omega现实后的撕裂感、迷茫，以及被压抑的、无处释放的情绪。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画作，移向了执笔的人。
那是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坐在画架后的折叠凳上，背脊挺直，像一株绝不弯曲的冷杉。
他穿着简单的工装服，沾满颜料的手指握着画笔，动作却稳定而精准。
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下颌绷紧，微蹙的眉头下，眼神是全然沉浸的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冷酷。
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神祇，或者说，恶魔。
陈烁被这种极致的专注和画作中喷薄而出的情感力量彻底震慑住了。
他忘记了移动，忘记了时间，只是呆呆地看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
一股冰冷、辛辣、带着独特草本苦香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是苦艾酒的味道。
这气息并不浓烈，却极具穿透力，轻轻刺破了陈烁因那幅画而构建起的沉浸式体验。
它提醒着他现实的存在，也悄然拨动了他作为Omega那根刚刚苏醒的、敏感的本能之弦。
这味道……是从那个作画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个Alpha。
一个拥有如此震撼才华、散发着如此冰冷又诱人气息的Alpha。
画作的吸引力，与信息素的本能牵引，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复杂的引力。
陈烁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微微发烫。
他分不清，这剧烈的心动，更多的是源于对那幅画的震撼，还是源于对这气息主人的本能好奇与悸动。
他看得太过出神，以至于当那个男人忽然停下笔，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向他时，陈烁完全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双眼睛是狭长的凤眼，眼尾微挑，本该流转着东方式的含蓄风情，此刻却只盛着被打扰后毫不掩饰的厌烦。
瞳孔颜色很深，近乎墨黑，映不出丝毫光亮，只有一层冰冷的、审视的薄冰覆盖其上，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看够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却冷得没有温度。
陈烁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爆红，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手足无措。“啊？我……呃，你的画很好看……”他有些笨拙地解释，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男人挑了挑眉，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迅速扫过。
忽的，那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干扰项。
“哦。”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了那句关于画的赞美，但语气里的敷衍几乎溢出来。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语气不怎么好的说，“让开。”
他的态度冷漠而傲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驱逐意味。
见陈烁没有动静又补了一句，“Go away.”
陈烁所有的勇气都在那冰冷的注视下瓦解冰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可能影响到对方作画的光线，巨大的尴尬和羞窘淹没了他。
“对、对不起……”他慌忙道歉，几乎是踉跄着向旁边退开几步，差点被不平的石板路绊倒。
男人没有再看他一眼，已经重新低下头，将全副注意力投回了画布上，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那缕冰冷的苦艾酒气息，也似乎随着他的专注而收敛了许多。
陈烁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上热得厉害，心底却一片冰凉。
他被那幅画和那个人深深吸引，却只换来了一句冰冷的驱逐和毫不掩饰的厌烦。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沉浸在世界里的背影，和画架上那片依旧在燃烧的旷野，然后默默地、失落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广场。
阳光依旧明媚，但他却觉得，佛罗伦萨的天空，好像黯淡了几分。
而那幅画，和那双冰冷的眼睛，连同那缕若有若无的苦艾酒香，却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他可能打扰到别人了。
但他更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遇见，就无法轻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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