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飘扬的红旗下少年长身鹤立,俊若修竹,是最万众瞩目的存在。
他薄唇轻启,礼貌的问候透过麦克风穿出来,声音清冽,如同空谷幽涧。
“炽热的阳光下,国旗如同火焰般燃烧,正如我们内心对正义不熄的渴望。站在这里,我想起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的警世之言——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青春期的我们,男生被规训着要隐忍,女生则要温顺,同时异性之间不应当有过多接触。这让我深思:当我们被困在性别刻板印象的牢笼中,该如何维护尊严?当性别差异成为了束缚,又该如何守护心中的正义?”
此话一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台下的学生们交头接耳,有的吐槽他神经疯癫,有的惊叹他勇气可嘉,还有的便是像池景娆一样的人,思考他话语里的深意。
池景娆低下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学习心得和技巧不说,偏要挑这个话题谈呢?
难道……是为了她?不,他已经帮了她许多,她不敢奢望,也不想他为了自己再去冒险。
刘勤皱着眉,几次想把这小子轰下去的冲动都被夏前进拦了下来。
少年从容不迫,不为所动,继续念着手中的稿子。
“上周,我目睹同班一位女生被骚扰,本能驱使我上前帮其挣脱,不料却成了众矢之的。老师认为我的帮助源于喜欢,施暴者造谣我们三者之间的关系,甚至有的同学不明真相传播流言蜚语。这也让我困惑,为何帮助他人的本能,会被污蔑为越界?”
“当见义勇为被质疑动机,当受害人因接受帮助被恶意揣测,当旁观群众因传播谣言而成为共谋者——这又何尝不是一场集体性的道德失明?”
一连串的反问,振聋发聩。
夏前进在主席台上全神贯注地听着,时不时向梁灏源投去欣赏的目光。
十五班的学生恍然大悟,原来这说的是齐焱那档子事啊!偏偏那家伙还不在场。
于真真不知何时溜进了七班,窜到了池景娆身旁,她摸着下巴,宛若侦探一般,故作深沉:“同学之间的关心和帮助吗?有意思。”
池景娆被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于真真没有回答,瞅了瞅国旗下的人又瞅了瞅她,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池景娆心虚地撇过头。
他果真,是为了帮她澄清谣言。
她望着国旗下的人,泪水如一层薄雾漫起,渐渐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身影。
万籁俱寂,唯有他的声音响彻耳畔。
她昏暗的世界,像是突然闯进来了一束光,太炽热,太明亮。
“孟子亦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解决之道,始于每个个体的觉醒……”
少年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最后,请允许我用罗曼·罗兰的箴言共勉:‘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我想说的是,世上更有一种勇敢,是在看清性别的枷锁之后,依然选择伸出援手;是在听遍喧嚣的流言之后,依然沉默坚守真相;是在被规则驯化之前,先以青春之名,冲破所有偏见的牢笼。”
“谢谢大家!”
热烈的掌声中,梁灏源面朝众人鞠了个躬,随后走向班级队伍。
黄国超眼神里充满着赞许,微微颔首,“讲的不错,很有思想,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精彩的演讲。”
“谢谢老师的理解和夸奖。”
梁灏源此时内心畅快了不少,至少在他自己眼里看来,他又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黄国超扶了扶眼镜,自知惭愧,“你说的确实也是老师们没有考虑到的点啊……”
“说的什么玩意儿,自以为是。”赵翔冷哼一声。
体委李凯站在他身后,嘲讽道:“你还嫌弃上了,怎么没见你上去讲两句呢?”
“就是就是!”于真真转过头,跟着附和。
池景娆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的说:“你别得罪他,他这个人特别小心眼。”
于真真没放在心上,怎料下一秒就遭打脸。
赵翔看出她不是本班的,“老师!她……”
这厮刚要接着说下去,就被身后的人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他挣扎的动作又被一只强有劲的胳膊锁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李凯这个人又高又壮,按住赵翔跟按个小虾米似的。
黄国超还在队伍前面和梁灏源交谈。
李凯使了个眼色给于真真,意思让她快点趁机走。
于真真心领神会,急忙抱拳,“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随后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班级。
池景娆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时,梁灏源从她身旁经过,带起了一阵风。
她的心不禁一颤,余光瞥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脖颈处挂着些许汗珠。
池景娆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此刻,她明白,她欠他太多了,不是一句谢谢,也不是洗一件校服,就能还清的。
夏前进拍了拍一旁的德育处主任,让他宣读关于齐焱的处分报告。
“您之前不是说不……”王文涛挠了挠头,满是疑惑和纠结。
“我认为这位同学说的很有道理。咱们的工作确实存在不妥之处,现在就应该做出改进。”
见校长他老人家一脸严肃,王文涛也不好再说什么,翻开处分文件,拿起了话筒。
“下面宣读一份处分决定:经查实,高三(15)班齐焱存在校园欺凌等违纪行为,年级组商议决定给予其记大过处分。望其他同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十五班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而且无意中也被齐焱当了枪使!
人人都不想成为造谣者、传播者,人人却都以为自己听到了真相。
…………
一场演讲过后,梁灏源成为了话题中心,齐焱次之,再没有人记得受害者的名字。
池景娆听于真真讲,齐焱返校后受不了舆论压力,一气之下转学了。
不完全是好消息,但也不是坏消息,只是对于她而言,不用再在学校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一天两天过去了,埋头苦学的少年们早已将这件事情淡忘,只有池景娆仍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这些天里,她的余光里总是出现他的身影,他在看书,他在写练习,他做任何事情的动作无一不落入她的眼里。
像这样关注的目光,池景娆也遇到了。
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可每当她转过身去寻找时,都只是和身后一脸茫然的周淼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别提有多尴尬。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周淼憋着笑,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
池景娆连忙摇了摇头,“啊,没有没有。”
待她转过去继续做题后,周淼盯着梁灏源,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梁灏源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扔了一包薯片给周淼,“吃的总可以堵住你的嘴了吧?”
周淼接过,比了个OK的手势。
“梁灏源,外面有人找你。”学委宋思涵抱着一沓作业本走进教室。
池景娆握着笔的手停下了书写的动作,余光里右后方的人没有反应,仍坐在位子上。
周淼反应迅速,他顾不上拆手里的零食,一步并做两步跑到教室门口。
随后,他折返回来,手指了指外面,不可置信地说:“这周都第三个了,不是我说你吸引力这么大的么?”
程佳欣嫌弃地转过身,“那当然,人家帅气成绩又好,不像某些人,一天天只知道吃和睡~”
“我吃你家大米了吗?我睡你家床了吗?你、管、得、着、吗?”周淼回怼道。
两个人仿佛天生的死对头一样,斗起嘴来没完没了,从天南扯到地北,不分高下。
梁灏源嘴角抽了抽,他站起身来。
心上也好像纸张一般,被笔尖的墨浸出一个蓝色小洞,池景娆刹那间感到空落落的。
奇怪的是,她从未拥有过什么,为什么会有失去的感觉呢?
梁灏源走到周淼和程佳欣中间,他摆了一个暂停的手势,“Stop,stop。”
程佳欣对于自己的输出被打断很是不满,“哟,还是洋人来的呢。”
“周淼,你去门口帮我说一下我不在。”梁灏源胳膊肘戳了戳他,又塞给他一块巧克力。
闻言,池景娆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得以放松,一瞬间如释重负。
“哥,这个理由行不通啊,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周淼提议。
梁灏源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回到座位上撕了张纸,那些词他都会背了。
他一气呵成地写完,字迹龙飞凤舞,潦草的连周淼都有点看不下去。
“又来这套,啧啧啧。”周淼拿上纸条给门口的人送去。
池景娆忍不住瞎想,他会写些什么呢?她猜,应该是说自己目前想专心学习,没有恋爱的想法吧?
等等,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呀?池景娆被自己气笑了。
阳光如同跃动的金子,透过窗户蹦了进来,肆意地倾洒在女孩的柔顺的发丝上,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光泽透亮。
她左手撑着头,秀挺的鼻梁下是淡粉的唇,嘴角挂着一丝恬静的笑,宛若一幅美到发光的油画。
梁灏源看傻了眼,舍不得移开目光。
好巧不巧的是,池景娆在此刻回头。
目光相撞,她知道自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总是出现在她余光里的人,那个总是偷看她的人。
梁灏源眉梢一挑,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糟糕,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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