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川机场,人流熙攘。
喻瑾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目光在每一个出来的旅客脸上扫过。
就在这时,他一眼看到了她。
沈自听推着行李箱,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浅杏色长款风衣,腰间系了米白色的腰带,风衣下摆露出她纤细的小腿,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
她垂着眸,像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向前走。
她比两年前离开时更瘦了,脸上的肉一分不多,显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头发被简单盘起来,额前还有些碎发。
喻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尖锐地疼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快步迎了上去。
“听听姐。”他唤道。
沈自听闻声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有些意外。
淡漠的神情被极浅的,温柔的微笑覆盖了。
“小瑾?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回来,我来接你。”喻瑾伸手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和包,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手背,心里又是一颤。
“谢谢啊。”她轻声道谢,语气礼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她走在他身侧,浅色风衣的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喻瑾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一切语言在此时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车内的空气凝滞而安静,喻瑾专注地开着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身旁那个沉默的身影上移开。
沈自听侧头望着窗外,高速路两旁的风景正在飞速倒退,她的半只手轻轻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的出神。
“听听姐。”喻瑾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放得极轻,“节哀顺变。”
沈自听缓缓转过头,“嗯,我知道。”
“这几年……在国外还好吗?”他换了个话题。
“挺好的。”她简单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像是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她补充道:“小瑾,给你带了礼物。”
“嗯?”喻瑾心底那点因为她方才的疏离而泛起的难过一下子消失不见,心底升起喜悦,“还给……我带了礼物?”
“嗯。”沈自听轻轻应了一声,微微倾身,打开随身携带的托特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方形盒子。
“之前出去玩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她的语气中多了属于“姐姐”这个角色的温柔,轻轻把盒子放在他旁边。
喻瑾趁着前方路况平稳,快速侧头看了一眼那盒子,是E国知名的手表品牌,价格不菲。
“听听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知道她在国外边读书边赚钱,很不容易。
“只是一点心意。”沈自听的声音依旧轻柔,“你长大了,这个很适合你。”
她的话语像亲姐姐一样周到体贴,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喻瑾一直不喜欢她用这种长辈的语气对待他,就好像他们相差好多岁一样,但是他一时之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低声说:“……谢谢听听姐,我会好好珍惜的。”
车子缓缓驶入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区。
喻瑾将车停稳在自家单元楼下。
门口快步走出一个身影,是喻瑾的母亲,周明珠。
周明珠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看到沈自听从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握住她微凉的手,眼圈就红了:“听听……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
沈自听回握住她的手,勉强笑了笑:“周姨,好久不见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明珠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里满是怜爱,“听听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这一路累坏了吧?”
不等沈自听回答,周明珠便拉着她往里走:“听周姨的,先别急着回那边,家里饭都做好了,炖了你以前爱喝的玉米排骨汤,做了你喜欢的红烧肉,上去喝点热汤,吃口饭,然后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休息好了再说。”
沈自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喻瑾。
喻瑾立刻上前,低声道:“听听姐,就听我妈的吧,你先缓一缓,那边……不急着这一时。”
他的声音沉稳可靠,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安心。
沈自听轻轻点了点头,对着周明珠柔声道:“那就麻烦周姨了。”
“哎,麻烦什么!”周明珠见她答应,笑的合不拢嘴,“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就是小瑾旁边那间,阳光好,也安静……”
喻瑾提着行李跟在后面,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能做的不多,让她暂时避开外面的风雨,好好休息一下是一件。
桌子上摆满了菜,除了玉米排骨汤和红烧肉,都是些清淡又滋补的菜式。
“听听,快,先喝碗汤暖暖胃。”周明珠盛了满满一碗汤,放到她面前,汤色清亮,玉米和金黄的排骨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谢谢周姨,太多了。”沈自听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
“多吃点菜,你看你瘦的。”周明珠不停地给她夹菜,眼神里满是心疼,“在国外一个人,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这次回来,多住段时间,周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给你补回来。”
喻瑾坐在对面,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他看到对面的人在很努力的吃饭,一口接着一口。
原来吃饭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了吗?
喻瑾心里酸涩,自己也有点食不下咽。
吃完饭,周明珠坚决不让她帮忙收拾,推着她去洗漱休息:“浴室里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我给你买了睡衣,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喜不喜欢,你先将就一下,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倒倒时差。什么都别想,天塌下来也等睡醒了再说。”
热水冲刷在身上,暂时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她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淋遍全身。
洗完澡,她换上那件小白兔吃胡萝卜图案的睡衣,很柔软,很舒服。
床单被褥都是新换的,蓬松柔软,散发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听听,好好睡。”周明珠帮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个小孩子,然后关了灯,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和寂静。
隔壁房间,喻瑾靠在墙上,墙的另一边,是他喜欢了很久的人,近在咫尺。
他默默拿出那个礼物盒,打开了它。
手表折射出低调而精致的光芒,设计简洁利落,很高级。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只手表,将表带环过手腕,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手表妥帖地戴在了他的腕上。
他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第二天。
喻瑾几乎一夜未眠,凌晨两三点钟时才勉强合眼。
心里揣着事,又记挂着隔壁的人,他醒得很早。
虽然没睡好,但也是睡不着了,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简单洗漱了一下。
沈自听已经起来了,她身上穿着那套过分可爱的小白兔吃胡萝卜图案的睡衣,由于人太过清瘦,显得睡衣都宽大了。
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接水,烧水,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骤然看到这一幕,喻瑾一瞬间幻视当初还在上高中的沈自听。
就好像,她出国的这两年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她从未离开过。
下一秒,沈自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她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早起来,微微一怔。
“早。”
“早,听听姐。”喻瑾回过神来。
他走上前,替她倒好热水,放在桌子上。
周姨显然起得更早,桌子上放着豆浆、茶叶蛋和包子,用纱罩细心地盖着。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早餐。
沈自听小口喝着豆浆,喻瑾看到她只吃了一个包子,沉默地拿起一个还温热的茶叶蛋,仔细地剥好壳,然后自然地放到她碗里。
“听听姐,我妈做的茶叶蛋很好吃的,你尝尝。”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
沈自听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直到一口一口地把那个蛋吃完,喻瑾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沈自听杯中的豆浆见底,她终于放下了杯子,轻声说:“我吃好了。”
“嗯。”喻瑾也立刻放下筷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时间还早。”
沈自听摇了摇头,“不了,该准备一下了。”
再从房间里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连衣裙,款式简洁,素面朝天,头发简单束起来,露出清晰而略显苍白的下颌线。
喻瑾也换上了黑色的西装,显得整个人沉稳了很多。
车子驶向殡仪馆的路上,周明珠一直紧紧攥着沈自听的手。
葬礼的流程压抑而冗长。
来的人不多,都是杨虹的老同事,还有沈自听的父亲——沈士诚。
沈自听作为逝者唯一的女儿,站在最前面,接受着众人的慰问。
她一次又一次地鞠躬,感谢他们前来吊唁,回应得体。
整个过程中,喻瑾始终,守在她一步之外的距离。
葬礼终于结束,宾客逐渐散去。
沈自听望着母亲的遗像,有些茫然,这个她为了逃离不惜出国的人,就这么在平常的一天,突发心脏病,毫无征兆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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