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楚煜难得安静如鸡,主要是被今日荒诞的经历整沉默了。
他负手御剑,盯着前方虚空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宿云微与他并行,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余光清楚看见他的沉寂。
“……”
“宿云微,你在这里有没有看见什么别的人?”楚煜若无其事问。
“有。”宿云微侧头看他。
楚煜眸光一暗,果然有流氓,让他逮到了非得教他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魔族还是修士?你认识吗?”
宿云微摇头:“不认识,应该是修士,过了几招都是灵力,没有魔气。”
楚煜颔首,“长什么样?”
宿云微凝视着他:“戴了面具,看不出来。”
“你都看不出来……”楚煜心道对上了,能和宿云微过招,戴了面具宿云微还看不出来。
这说明他们的修为或许不相上下,难怪自己会被压制。
“怎么了?”宿云微问。
“没事,有点私仇。”楚煜说到私仇二字时刻意加重语气,真有几分不共戴天的意味。
宿云微垂眼“嗯”了声。
在闲聊中楚煜也知道了他来这里还冻了半座山的原因。
在楚煜御剑离开后,宿云微本想着先找个高点的位置驱云散雨,于是来到了这座最高的山巅。
落地习惯性用神识一查,还真让他发现了个突兀的东西,顺着感应一找,发现了控雨晶核,就在绑楚煜的那个洞窟中,那时楚煜还没来。
控雨晶核内里飘荡黑色魔气,外圈却被纯净的蓝色灵力包裹,将内里的魔气藏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宿云微落脚点恰好离得近,怕是连这点细微的突兀都察觉不出来。
他担心直接将东西毁坏或取走会再次影响天气,于是一抬手,浑厚的灵力倾泻而出,将那颗晶核冻结。
寒气蔓延很远,最后将半座山都冻住,吸引了楚煜过来。
宿云微掌中缓缓浮起那枚晶核,晶莹剔透,华光四射。
楚煜许久没见过魔气,现在看着晶核中那一小团黑气还有些怀念。
他勾勾手指,宿云微并未阻拦,视线随晶核飘到他手中。
楚煜二指捏着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这么一块小东西居然能控制一个州的天气。”
他将晶核还回去,宿云微接下收好:“嗯。”
“柳姑娘那边如何了?”楚煜忙着离开,他给的解药方子服下后基本半个时辰内就会见效,知道结果他也好脱身。
“……”
没等来回答,他疑惑地:“嗯?”
“解药效果还没出来吗?”
宿云微紧绷的心一松,道:“出来了。”
“有用。”
楚煜颔首,“行,那我走了?”他也就客气询问一下,话落时人已飞远。
宿云微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眸色浅淡,神色不明。
……
锦州天气原因,一直不辩白日黑夜,御剑飞出界碑,抬眼一望,正是夕阳落幕。
他没打算立马回京城,在周边城镇住下,一是方便关注锦州后续灾后重建情况,二是心头还记挂着那无耻的流氓断袖。
锦州这次灾祸来得急,疫病又凶,除了救世的各宗门弟子,散修很少会有往这边跑的。
那流氓嚯嚯完锦州,又和宿云微打了一架,说不定还没离开,躲在哪看热闹。
楚煜这几日格外注意有灵力的修士,看谁都像凶手。
到最后,反而是他先被人认出来。
楚煜在茶楼角落坐着,凭耳力听周边人山南海北地吹牛谈心。没想到视线一扫,在另一边的角落看见了同样孤身的人。
“无冥道友。”商与遥遥对他举杯敬了敬,用嘴型说,然后起身朝他而来。
“好巧啊,秘境一别,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
楚煜收回思绪,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茶杯,没去看对面的人:“是挺巧的。”
商与并不在意他的冷待,依旧热忱:“我随师门来锦州治病救人,近日局势算是稳定,偷懒过来喝口茶水。”说着说着,他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知无冥道友在此为何?”
楚煜撩起眼皮,“自然也是救人。”
商与点点头,话锋一转,感叹道:“唉,就是不知道朝廷那边什么时候派人来。”
“受灾的百姓太多,各宗门都掏了家底出来,但无论是药材还是粮食都远远不够,勉强能再支撑两天。”
“要是再没有粮食,怕是没被疫病祸害死,要被饿死了。”
楚煜一愣:“朝廷还没派人来?”
商与唉声叹气,满面愁容,一副心系天下的样子:“是啊,朝廷不开口,其他大州也惧怕疫病不愿意援助。”
其实哪里是惧怕什么疫病,就是不想,锦州地大物博,这一批百姓没了,其他大州便能名正言顺地瓜分或占有。
只要朝廷没有明确的指令,他们便会捂好耳朵当什么都不知道。
楚煜心道自己那便宜爹皇帝看着也不是昏聩之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说到这儿,商与忽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你可能不知道,前一日万剑宗的宿掌门还去宫里谈锦州这事,你猜宫里怎么回复的?”
听到事关宿云微,楚煜好奇心成功被勾了起来:“你说。”
“宫里竟然说宿掌门没有跪见,目无王法,不予面圣!”
楚煜眉心一跳,谁活腻了敢和宿云微这么说话。
“说到底人界是皇家的天下,宿掌门身份再尊贵也只是一宗掌门,还给朝廷当了朝臣,是该跪的。”
该个屁!
楚煜差点听笑了,他问:“然后呢?宿掌门大发雷霆给皇宫屠了吗?”
商与诧异地:“啊?”他似乎没想到楚煜嘴里能说出这种话。
楚煜倒希望宿云微真如他说的这般,不说全屠,至少要杀几个把自己身为一宗之主的尊严打出来吧。
虽然他也知道宿云微做不出来。
商与叹息:“宿掌门肯定不会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或者说,只要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都做不到草芥人命。”
“那他是……跪了?”
不知为何,楚煜一想到宿云微可能示弱给皇帝跪了,心底就一阵不爽。
宿云微要跪也得跪他,哪有给个凡人皇帝跪的。
楚煜有种认可的对手被脆弱凡人打败的气愤感。
“自然没有。”商与道:“宿掌门自有傲骨,怎么可能屈服。但我估计,以宿掌门的救世心肠,估计也坚持不了太久。”
楚煜眉头越皱越深,好在他戴着面具,表情对面一概不知。他稳下声音,问:“宿掌门是得罪皇帝了?他这个身份本来也不用跪。”
商与左右看看,倾身凑近,伸手掩着半边嘴,低声道:“我实话与你说了吧,你没入宗门可能不了解,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其实皇家与仙门一直都是剑拔弩张的状态。”
“皇帝他不过就是想让第一仙门的掌门向自己示弱,体现自己的至高权力而已。”
“现在满天下都知道,只要宿掌门在皇宫跪了,锦州的粮食便能顺水推舟的解决。”商与唏嘘地摇摇头:“你说说,这些消息会是谁放出去的?”
以天下给宿云微施加压力,迫使这个品性高洁的一宗掌门称臣示弱。
还真是……无耻。
楚煜是坐不下去了。
魔尊大人还有个特点就是护短,宿云微勉强被他划为自己人的行列,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
恰好此时对面的商与低头:“诶?”
他似乎与谁通了传音,片刻起身,对楚煜道:“无冥道友,我先走一步。”
想想他又小声道:“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尤其是关于皇家的,大多掺了我自己的猜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与旁人说啊。”
商与走后,楚煜没多久也出茶楼御剑离开。
同时,茶楼靠窗的位置,被青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抬眸看了眼天际的流光,唇边悄然勾起。
……
十二月中旬,京城初雪下得格外早。
鹅毛大雪飘摇而下,地上已浅浅铺就一层。
楚煜先到宿云微的国师府,找了一圈人不在,估计还在皇宫。
他现在俨然要做足凡人的样子,回皇子府坐上马车,携一把伞来到皇宫。
拒了寒鹰的撑伞,他独自走在宫道上,松软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路过的太监宫女都行礼打过招呼后快步离开。
楚煜这把伞还是那把青竹伞,之前在昆吾山脉,他随手塞给宿云微,后来回京宿云微又还了他。
天地间仿佛只剩落雪的簌簌声。伞面渐渐落了层白,不多时,又化作雪水挂在伞沿。
漫天风雪里,乾清宫前,楚煜看见了一个白衣身影。
他松了口气。
那抹身影是站着的,似乎已经矗立良久,肩头发顶都盖了层薄雪。
好在,不是他不愿看到的场面。
他刚这么想着,风雪中的人影忽然动了。只见那人垂在身侧的五指无声地提起袍摆,似乎要矮身下跪屈服。
没由来的愤怒从脊背蹿上天灵盖,楚煜很想给他两耳光。
脚步声变得杂乱,黑衣青年沉着脸在风雪中快速穿梭。几息后,他先一步来到宿云微身侧。
在那人诧异的神色里,一手撑伞,倾覆盖过头顶,一手圈腰强势地将人扶住。
双眸对视刹那,万籁俱寂,唯有落雪的沙沙声不断打在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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