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身逃离,在洛雪的灼灼的目光,我腿像灌了铅。
像过了半个世纪,我攥着筷子的手都麻了,炖骨的香味飘进鼻子,却半点胃口没有——满脑子都在想见到老二怎么办。
骨头馆那扇吱呀响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老二,裹着件黑色羽绒服,帽子上还沾着雪,脸冻得通红,却带着股“兴师问罪”的冲劲,眼睛在店里扫来扫去,像在找什么仇人。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我们这桌。
那一瞬间,老二脸上的怒气像被冻住了,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僵在脸上,眼睛越睁越大,手里攥着的东西——我看清了,是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上次他说要给洛雪的——“啪”地掉在地上,糖纸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的金箔纸。
“老……老四?”他的声音发颤,目光在我和洛雪之间来回扫,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先往头顶冲,又瞬间退下去,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想站起来,腿却像灌了铅,粘在椅子上动不了。张雪在旁边也不笑了,赶紧低下头假装扒饭,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我甚至能感觉到对面洛雪的目光,带着点玩味的审视,像在看一场好戏。
完了。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
就在我喉咙发紧,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的时候,手背突然一热。
是洛雪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握住了我蜷起来的手,指尖扣住我的指缝——十指相扣。
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我浑身一僵,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她的手心有点汗,却攥得很紧,我想抽手,她的指尖却悄悄用了力,像是在警告我别乱动。
“刘春江同学。”洛雪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像在跟陌生人打招呼,“这就是我男朋友,江楠。”
老二的脸“唰”地白了,眼神像烧红的刀子,死死扎在我脸上。我能看见他的手慢慢攥成拳,指节泛青,连呼吸都变得粗重。张雪在旁边扒饭的动作更快了,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你……你们什么时候……”老二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每一个字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很久了。”洛雪笑了笑,那笑容在我看来假得离谱,却又挑不出错,“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公开,怕影响不好。”
我坐在那儿,像被架在火上烤。后背全是汗,却觉得浑身发冷。老二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那眼神复杂得吓人——有震惊,有愤怒,还有点我看不懂的失望,像被人狠狠骗了一场。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巧克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的肩膀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却没回头,踉跄着消失在风雪里。
门“吱呀”一声关上,冷风还没散,我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从洛雪手里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混着点炖骨的油香,却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们害惨我了?!”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心脏还在咚咚狂跳,“那是我室友!是我们宿舍的老二!她追你我还天天出谋划策……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宿舍待着?!”
洛雪却像没事人似的,拿起筷子夹了块炖得软烂的骨头放到我碗里,慢条斯理地啃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雪下得多大:“现在他死心了”
张雪在旁边终于抬起头,捂着嘴偷笑,还冲我比了个“搞定”的手势。我瞪了她一眼,她又赶紧低下头。
我看着洛雪的侧脸,她啃骨头的动作很优雅,连嘴角都没沾到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湖边见她,她攥着石栏眼神空洞;想起她推我下水时的坏笑;想起她现在轻描淡写地说“死心了”——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从湖边那场乌龙相遇开始,我就像个傻子,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怎么办?”我盯着她,声音里有点发颤,连我自己都没察觉那是委屈。
洛雪终于放下筷子,转过头看我。她的眼睛很亮,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清晰地映出我狼狈的样子。
“怎么办?”她顿了顿,语气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股戳人的力道,“你不会当真是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是啊,我就是那个在湖边吹破笛子的傻子,是表妹随叫随到的工具人,是宿舍里没存在感的老四——我这样的人,确实最适合当“用过就扔”的临时演员,谁会管我怎么办呢。
因为我安全,因为我不会当真,所以我不会纠缠。
窗外的下雪了,雨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我看着碗里的炖骨,突然觉得没什么味道了,连带着心里,也凉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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