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樾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了。
他坐起来,额头上还留着手背的印子,脑袋还没转过弯,但只有一句话越来越清晰——
“游丛溪给我买的?”
他下意识看了眼前排只有一个后脑勺的女生,再低头看一眼桌上的水杯和印着学校医务室logo的塑料袋,恍惚了一下。
他们不是还在冷战么?
“是,”贺奇正无奈,“瞅你那点出息。”
贺奇正很无奈,一包药就能把他哄成这样,不知道游丛溪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沈樾拧开杯盖,透出的热气显示水温正是适宜冲药的温度。
这也是游丛溪接的?
沈樾有点受宠若惊了。
没等他感动,就听贺奇正说:“我给你接的水,怎么样,还是兄弟好吧?”
沈樾顿了顿,“嗯”了一声:“再选个模型,一块儿报销。”
贺奇正只高兴了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有种被付嫖资的感觉。
没等他想明白,沈樾已经一口气把药灌进肚子里,擦擦嘴,重新盖好杯子,把装药的塑料袋放进书包,然后摸出手机在桌子底下不知道和谁聊天。
贺奇正都不用想,还能有谁。
游丛溪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她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充当吉祥物的班长,再用余光扫一眼窗户后面空无一人的走廊,抬头扫视一圈安静干自己事情的同学们,侧过脸瞅一眼埋头专心打游戏的曲祈,犹豫片刻,还是狠了狠心把手机掏了出来。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看着屏幕上沈樾发来的信息,幽幽叹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抽的哪门子风,沈樾这么大人了,难受难道不会自己去买药?自己偏要横插一杠,这下可好,本来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情绪,经此一事,更是纠缠成一团乱毛线,理不清也丢不下,恼人得很。
游丛溪手指动了动,一鼓作气点击发送,接着关了手机,扔进桌兜里,眼不见为净。
她脑袋乱成一团,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沈樾牵着走的情绪在脑子里不停地盘桓着,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糟糕极了,游丛溪好像又回到了儿时的某个节点,可能是坐在幼儿园大门口从白天等到黑夜只等来一通游元明来不了的电话的时候,也可能是两人宣告离婚的当天景凌不告而别她哭着转头看见挺着大肚子的余君雅和游元明撒娇的时候。
游丛溪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总之,她无比厌恶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好像她是一个什么任人摆布的随便什么时候就能随手丢掉的一个衍生物。
这让她觉得恶心。
贺奇正察觉出兄弟情绪不对劲,转头问了句:“怎么了?”
沈樾关掉手机,随手揣进口袋里,若无其事道:“没事。”
贺奇正只当他胃还在疼,嘱咐了一句“多喝热水”,就转头继续写卷子去了,数学老师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口气留了三大套卷子,真当他们有三只脑袋八双手??
沈樾收回视线,刚上扬的情绪又跌回谷底,胃部像被人当毛巾狠狠拧了几圈,疼得他额头一阵阵冒冷汗。
想起游丛溪回他的消息,他拧起的眉更蹙紧了几分。
到底怎么了?
“哎,兄弟,”贺奇正戳了他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沈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心思全在游丛溪给他发的疑似决裂宣言上面,贺奇正又叫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我说,”贺奇正深吸一口气,像喷火龙发大招一样蓄势,“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声音略微有点大,连讲台上的班长都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梁晶嘀咕:“过生日就过生日,还要宣告全班,毛病。”
沈樾:“......”
经历了一轮视线洗礼和吐槽,沈樾心平气和地看了眼略显心虚的贺奇正,幽幽道:“周五。”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贺奇正轻咳一声,一秒变了态度,太阳般和煦:“嗨,你兄弟我早就知道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这不问问你想要啥嘛。”
说完,憨厚地笑了两声。
沈樾:“兄弟想要你变成哑巴。”
贺奇正:“......”
贺奇正:“哦!”
一直到下课,游丛溪都没有从卷子里抬起头。
旁边酣畅淋漓玩了一节课的曲祈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还在题海里遨游的同桌,欣慰道:“以后我闺女有你一半上进就好了。”
游丛溪笔下没停,一道题算到关键时刻,曲祈等了她几秒,没等到回答,干脆先站起身收拾。
没想到刚才还装聋作哑的女生幽幽开口。
“你闺女出生第一秒就哭着要爬回去,说自己老妈是个不上进的傻瓜。”
曲祈服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游丛溪这人看着冷冷清清不爱说话,其实肚子里一肚子坏水,又记仇,十年前的事都能随时拿出来翻翻旧账,往往当事人早就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她也能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把事儿翻出来甩人家脸上。
“得,你是我老大,”曲祈说,“老大写完没有,小妹肚子都饿瘪了。”
游丛溪按了下笔把笔头收回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曲祈投降:“我错了我下回自习课一定不玩手机了肯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中午别睡觉了,把卷子补完。”游丛溪冷酷道。
草草收拾完桌面,她起身和垂头丧气的曲祈往外走,瞥见沈樾和贺奇正勾肩搭背的背影,顿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曲祈也瞅见了两人的身影,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游丛溪:“子萱跟我说你上节课下课去医务室了,怎么了?哪不舒服?”
游丛溪抿了抿嘴:“胃有点疼,可能早上喝进凉风了,现在好多了。”
“哦哦,”曲祈点点头,半撒娇半埋怨地让她下次不舒服及时告诉自己,又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事,你记得不?”
游丛溪无语地瞅她一眼:“我又没有读心术。”
不知道这句话哪个词刺激到了曲祈的记忆,她眼睛一亮,兴奋道:“哎我想起来了!是......是什么来着??”
“靠。”曲祈服了自己,“话都到嘴边了都他妈能忘。”
她不再折磨自己摇摇欲坠的脑子,干脆拿起筷子吃饭。
“操。”这一顿饭吃的曲祈无比窝火,她压抑着想摔筷子的冲动,朝游丛溪说:“都他妈闲得吧,看鸡毛呢,这么爱看热闹怎么不等着晚上猫主卧听听爹妈的墙角呢?谁他妈再看老娘就去把谁眼珠子挖下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提高了音量,就算在嘈杂的食堂也确保周围一圈的人都能听见。
话音刚落,她就虎视眈眈地扫了一圈周围人的脸,果然,刚才还探照灯一般肆无忌惮打量游丛溪的几个人都或快或慢地低下了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曲祈轻嗤一声:“怂包。”
有本事站起来跟她干一架。
游丛溪反而没怎么动气:“理他们干什么,不相干的人而已。”
说起这个曲祈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得对,这事儿最该怪的就是沈樾,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怎么样?
游丛溪没问,她们都心知肚明,谣言的威力很大,更何况是封闭校园内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再普通的一句话都能传出一百个版本。她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现在两人的关系被传成什么样。
曲祈迟疑几秒,小心问道:“你俩现在......怎么着了?”
“什么怎么着。”游丛溪夹了块胡萝卜在嘴里慢慢嚼,无所谓道,“普通同学,还能怎么着。”
当啷。
铁盘子磕在桌角的声音。
“哎沈樾!你干啥去?”旁边传来贺奇正的喊声。
两人皆是一顿,半晌,曲祈转头看了一眼,连个影子都没有,她转回头,不可思议道:“沈樾啥时候来的??”
游丛溪挖了一大勺米饭,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道:“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吃完饭两人从后门进教室,游丛溪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空着的座位,脚步没停,径直回了自己的位置。
曲祈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把什么事给忘了,直到手背一痛,她下意识低头看,游丛溪收回笔,威胁:“再不认真写卷子就别想让我给你写罚写。”
“知道了——”曲祈噘着嘴揉了揉手背,抓起笔继续和数学题缠斗。
游丛溪收回视线,写罚写不用动脑子,手上的笔在动,脑袋里却是食堂里沈樾转身离开的背影。
好像有点......难过。
游丛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反正就是下意识地,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哎你看见沈樾了么?语文老师找他。”
“没,是不是吃饭还没回来?”
“不是吧,刚才亮子说在食堂看见他早就走了啊。”
旁边有人在聊天,游丛溪面上不动声色,耳朵竖得快比天线高。
沈樾还没回来么?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距离下午第一节课开始还有十分钟。
“不用找了,”刚才来喊沈樾去办公室的那人从门口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问大树了,沈樾请假了,说是胃疼。”
游丛溪的笔尖一滞。
旁边突然传来曲祈兴奋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游丛溪侧过头。
“我被政治老师叫走以前说群里那帮听风就是雨的人肯定不知道你俩的关系真相!”
游丛溪沉默几秒,这次终于问出了口:“什么真相?”
曲祈正沉浸在终于他妈想起来的欢欣中,没注意到游丛溪情绪的异常。
她笑嘻嘻地说:“好朋友啊,很好很好的朋友,沈樾甚至都有底气跟我争好闺蜜的位子了。”
半晌,曲祈注意到不对,奇怪道:“怎么了?”
她想了想:“还是只是普通朋友,我理解错了?”
“没,”游丛溪罕见地有些仓惶,她低头抓起笔闷声说,“快写卷子吧,要写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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