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放完，园区开始播放纯音乐往外赶人。
沈樾神情还有些恍惚，手却不忘紧紧牵着游丛溪的。
游丛溪试着往回抽了一下，结果就被牵着直接塞进了那人的口袋。
她转过脸看着他。
沈樾也转头和她对视。
几秒后，游丛溪先败下阵来，转回脸叹了口气。
她换了个方向，低下头看着放完烟花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游幼仪。
“没玩儿够？”她问。
游幼仪没说话，游丛溪轻轻晃了晃拉着她的右手，换了一个借口：“困了？”
“嗯。”游幼仪点了点头，声音很低。
游丛溪没再说话，她知道小孩儿为什么不开心。
再怎么样，在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心里，就算前一秒妈妈还在拿着鸡毛掸子抽她，可是跑出来一晚上也没有一点儿动静，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失落。
走出去一段距离，周围都是带着小孩儿的家长，成双成群的，一路的欢声笑语对旁边这个正在黯然神伤妈妈不要她的小孩儿来说多少是种刺激。
游丛溪正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安慰几句落水小金毛，就感觉右手一松，小丫头猛地往前冲了几步，又猛地停下。
游丛溪顺着那个方向抬眼看过去。
不甚明亮的路灯下，余君雅抱着一件外套静静站在那儿，看向这边。
准确的来说，是看向游幼仪。
沈樾也认出了女人的身份，他瞅了眼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的小丫头，忍不住提醒：“你妈妈来接你了。”
游幼仪站了几秒，往前走了一小步，又停下，转身跑回来，躲在游丛溪身体后面。
“哎怎么......”沈樾有点疑惑，但被游丛溪的眼神制止。
对面的余君雅慢慢走了过来。
游丛溪任由小孩儿躲在后面，站在原地没有动。
余君雅在几步之外站定，先和两个大孩子点了点头，才看向躲起来的小不点。
“......右右，”她问，“玩得开心吗？”
游幼仪躲在后面没说话，只露出一双眼睛。
“右右......”余君雅踌躇片刻，半蹲下来，朝女儿张开手，“冷不冷，和妈妈回家吧，妈妈给你蒸了蛋羹。”
片刻，游幼仪从她姐身后挪出来，然后被余君雅套上了特地带来的外套。
周围有人爆发出惊呼。
下雪了。
小雪缓缓飘下来，一撮一撮的，在路灯的映照下像是散落的棉花糖屑。
游丛溪把药膏塞给余君雅，打了声招呼，拉着沈樾走了。
沈樾被她带着走了几步，有点儿纳闷儿她走得突然，但也没问，只帮她把外套的帽子拉起来，拉链拉好。
坐上沈樾提前约好的车，游丛溪把帽子摘下来，盯着车窗外斜着飘下来的雪絮发呆。
雪花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就把绿化带上的叶子铺满了一层白。
沈樾看着游丛溪在光映下明明暗暗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贿赂游幼仪时小丫头说的话。
游幼仪答应得很爽快，甚至在沈樾刚说完第一个用来试探的小犒劳后就愉快地应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我姐。”她说。
“□□？”沈樾不解。
“就是想亲她，想加她□□。”游幼仪一本正经地解释。
“啊，”沈樾难得愣了愣，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儿......”
想当初他在小丫头这个岁数还只知道吃屎呢。
“你那什么表情，看不起小学生？”游幼仪很敏锐，她操纵方向盘撞人还不忘抽空转头瞪他一眼。
“没有。”沈樾马上否认。
“哎，看在我姐也想□□你的份上，”游幼仪嘀咕，“我就帮你这一次。”
司机赶着在下雪天回家，车开得很快，赶在堵车前把两人送回了家。
雪渐渐停了，但依旧有风带着雪絮往脸上刮。
游丛溪没再戴帽子，雪花落在她头发上，在黑色的发丝间异常显眼。
以往这个时间会有一些老太太带着孙子在楼下闲聊，但今天连只狗影也没有，素来热闹的小区只剩伫立着的路灯，还有楼层间亮着灯的一盏盏窗户。
冷清，但宁静。
两个人并排走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谁，原本毫无交集的两只垂在身侧的手在某一秒相触一瞬，又分开，又相触......这次没有分开，手背相互抵着，一秒，两秒，三秒......摩挲了一下，拉开，相握住。
两人在单元门口的阴影处停住脚步。
沈樾轻轻晃了下两人相握的手，女生转头看过来：“嗯？”
“我......”沈樾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嗯别......”女人压抑的娇嗔声，“讨厌，这还在楼下呢.......嗯别亲......”
“怕什么，”男人的急喘声，“下着雪死冷的天，哪个傻子这个点出来......嗯宝贝儿别躲。”
俩傻子站在阴影处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互相亲着嘴踉跄着进了单元门，像两个交缠的陀螺，一路转进了电梯。
四周一片寂静，静到可以听到雪花落下来的簌簌声。
两个傻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很快错开。
暧昧的气氛在这个不大的小空间里迅速蔓延。
“咳，”傻子一号轻咳一声，牵着傻子二号的手揣进了兜里，“那个......”
“刚你怎么贿赂的游幼仪。”傻子二号问，显然也是被两个陀螺吓得口不择言了。
“我说......”傻子一号斟酌了一下，才说，“可以帮她写寒假作业。”
游丛溪：“......”
察觉到兜里握着的手有往外抽的冲动，沈樾连忙往下按了按，往前走近了一步：“我错了，我肯定不能干这种助纣为虐的事儿啊，游小鱼你相信我。”
“哦，”游丛溪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就是言而无信咯。”
“不是，我......”向来只能堵得别人哑口无言的沈樾头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他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最后叹了口气，“她主动提出来要帮我递面具的。”
“撒谎。”游丛溪说。
但话音刚落，她就想起烟花下的那个告白，嘴巴顿时紧紧闭了起来。
“真的，”沈樾说，“她说想让姐姐开心。”
“姐姐总是不开心。”游幼仪把着方向盘说。
“什么？”沈樾一愣。
“每次姐姐来家里吃饭，都吃得很少，”游幼仪似乎也有些苦恼，她皱着眉头，一边追着小男孩撞一边回忆，“也很少笑，有时候就算笑起来，味道也是苦苦的。”
沈樾看着她。
“但是姐姐和你在一起，”游幼仪在撞车的空挡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才转回头，“她总是很开心，总是偷偷笑，味道是甜甜的。”
“我允许你□□我姐姐。”游幼仪把小男孩的车撞得老远，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然后转过脸认真地对这个男狐狸精宣布。
“什么？”游丛溪有些错愕。
“就是，”沈樾又往前走近一小步，两人之间瞬间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游丛溪。”
游丛溪下意识想往后退，但被一只大手揽在后背，反而贴的更近。
她在冷冽的风雪味道中，清晰嗅到了那缕熟悉的皂香。
那人热烘烘的体温紧紧包裹着她。
她僵硬的肩背在这处温暖中慢慢放松下来，像以往的每一次。
“哎，这什么破天儿，雪说下就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游丛溪刚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直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那车一路堵出二里地，几百米的路堵了我快半个小时。”又一个男声抱怨道。
两个人就站在单元门外一个没有灯光的小角落，如果有人往这边看一眼，马上就能发现这里还有两个站得很近的人。
沈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抱紧了游丛溪。
他弓着背埋在女生肩窝，声音闷闷的：“我很开心，游小鱼。”
“我希望你也能够开心，”他说，“再也不要强颜欢笑，再也不要变成苦苦的味道。”
抱怨的声音逐渐变远，直至消失。
这个黑暗的小角落重归静谧。
半晌，游丛溪抬手，轻搂住男生劲瘦的腰肢。
“好。”她说。
*
在一起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景凌在这边陪女儿待了几天，发现自己不光帮不了忙还充当了小情侣之间的电灯泡，虽然和中国任何高中女生的家长一样不赞成早恋，但特殊情况特殊论，她的不赞成显然并没有任何份量。
两个人上下学一起走，放学之后还要黏在一起写作业。
景凌曾经偷偷观察过，写作业的确是在认真写，埋头自己写自己的，谁也不理谁，并不是她想得那样借着写作业的契机在一起打情骂俏。
怎么看怎么上进，怎么看怎么励志，怎么看怎么正能量......
她最不满意的一点，就是这个叫沈樾的臭小子老是借着送蛋糕的名义来家里和女儿说话，好像平时在学校里说不了话似的，还总笑眯眯地盯着女儿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好像平时在学校里见不着似的。
最关键的是，一向和谁也不爱过多接触的女儿，竟然也对这臭小子无比纵容！
虽然还是那副冰冰凉凉的表情，但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丫头总是趁着那臭小子不注意，转过头偷偷笑！有时候晚饭吃多了，连一粒米都吃不下了，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把那臭小子端过来的小蛋糕全部吃掉......
景凌终于意识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儿，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叫沈樾的臭小子了！
她不知道的是，两个人其实早就已经暗度陈仓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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